鐵柱在子弟小學交到了新朋友,每天放學都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周末時,他會拉着林冬梅去照相館,把新拍的照片寄給遠在邊疆的沈青禾。
冬至那天,林冬梅收到個意外的包裹——是沈青禾寄回的戒指,内圈新刻了"1975.12.22"的日期。附信隻有一行字:「在邊疆遇到位老師傅,給戒指加了道保平安的符。想你。」
除夕夜的鞭炮聲中,林冬梅抱着鐵柱站在窗前看煙花。小家夥突然問:"姐,青禾姐姐什麼時候回來呀?"
"快了。"林冬梅親了親他的發頂,"春天就回來。"
鐵柱掰着手指頭數:"那還要等......"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林冬梅接起來,聽筒裡傳來熟悉的呼吸聲。
"下雪了。"沈青禾的聲音混着電流聲,"邊疆的雪好大。"
林冬梅望向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省城也在下。"
"想你和鐵柱。"
"我們也是。"
沉默片刻,沈青禾突然說:"我申請提前回來了。批文剛下,正月十五就能到家。"
林冬梅的眼淚瞬間湧出。鐵柱搶過電話大喊:"青禾姐姐!我給你留了最好吃的臘八蒜!"
挂斷電話後,林冬梅翻出藏在床底的紅紙,開始剪"囍"字。鐵柱好奇地問:"這是過年貼的嗎?"
"不是。"林冬梅笑着抹去眼角的淚,"是歡迎青禾姐姐回家。"
窗外,新年的第一場雪靜靜飄落。省城燈火通明,遠處隐約傳來《甜蜜蜜》的歌聲。林冬梅摸着無名指上的銀戒,仿佛已經看見沈青禾踏着春光歸來的身影。
正月十五的省城火車站張燈結彩,紅燈籠在寒風中輕輕搖晃。林冬梅踮着腳在出站口張望,鐵柱騎在她脖子上,小手凍得通紅還緊緊攥着個紙燈籠。
"姐,是那趟車嗎?"鐵柱指着遠處噴着白煙的綠皮火車。
林冬梅看了眼手表——這是沈青禾去邊疆前送她的上海牌手表,表盤邊緣已經磨出了銅色。五點二十分,比預計到站時間晚了二十分鐘。
"應該是。"她聲音發緊,把鐵柱往上托了托。無名指上的銀戒随着動作閃過微光,内壁新刻的"1976.2.14"是她收到戒指那天自己偷偷刻上去的。
人群如潮水般湧出。鐵柱突然扭動起來:"青禾姐姐!那兒!"
林冬梅的心跳漏了一拍。在攢動的人頭間,她一眼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沈青禾穿着軍綠色棉大衣,辮子剪成了齊耳短發,正拖着行李箱左右張望。
"青禾姐!這兒!"鐵柱揮舞着燈籠大喊。
沈青禾轉頭望來,眼睛倏地亮了。她小跑着穿過人群,行李箱在水泥地上磕磕絆絆。五米、三米、一米......林冬梅聞到了她身上混合着藥香的風塵氣息。
"你們......"沈青禾的聲音啞得厲害,目光落在林冬梅的銀戒上,又飛快地移向鐵柱,"長高了!"
鐵柱撲進她懷裡,燈籠紙"刺啦"裂開一道口子。沈青禾笑着接住他,眼睛卻一直看着林冬梅。半年邊疆生活在她臉上留下了高原紅的痕迹,但那雙丹鳳眼依然清亮如初。
"路上順利嗎?"林冬梅接過行李箱,指尖不小心碰到沈青禾的手,兩人同時縮了一下。
"嗯。"沈青禾低頭整理鐵柱的圍巾,"給你們帶了禮物。"
回程的電車上,鐵柱擠在兩人中間,小嘴叭叭地說着這半年的新鮮事:學校得的小紅花、加工坊新接的訂單、沈院長送他的顯微鏡玩具......沈青禾不時應和,目光卻總往林冬梅那邊飄。林冬梅假裝看窗外,餘光裡全是沈青禾被風吹亂的鬓角。
到家時天已擦黑。吳媽做了滿滿一桌菜,沈院長也拄着拐杖等在門口。沈青禾撲過去擁抱父親,老人家的眼眶瞬間紅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飯桌上其樂融融。沈青禾從行李箱裡掏出各種特産:邊疆的雪蓮幹、牧民送的奶酪、手工打的銀镯子......最後是個牛皮紙包,遞給林冬梅時指尖微微發抖。
"給你的。"
紙包裡是曬幹的雪蓮種子,旁邊放着枚重新打磨過的銀戒——内圈除了原來的日期,又多了"永結同心"四個小字。
鐵柱好奇地扒拉種子:"這個能種嗎?"
"能。"沈青禾摸摸他的頭,"等開春咱們種在加工坊後院。"
吳媽端來湯圓時故意大聲說:"今兒是團圓節,吃雙數才吉利!"給每人碗裡盛了六個。沈院長笑着搖頭,卻把最大的一顆夾給了鐵柱。
飯後,沈院長拉着女兒在書房長談。林冬梅收拾碗筷時,鐵柱突然問:"姐,青禾姐姐這次是不是再也不走了?"
"嗯,不走了。"林冬梅擦盤子的手頓了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