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那我們是不是能一直當一家人了?就像爺爺說的那樣。"
廚房門外的腳步聲突然停住。林冬梅擡頭,看見沈青禾站在門口,手裡端着空茶杯,眼圈通紅。
夜深了,鐵柱在客房睡得四仰八叉。林冬梅輕手輕腳地給他掖被角,轉身差點撞上站在走廊的沈青禾。
"吓我一跳......"
"來看星星嗎?"沈青禾指了指院子,"邊疆的星空特别亮,我想讓你也看看。"
二月的院子還積着殘雪。她們并肩坐在石凳上,呼出的白氣在空中交織。沈青禾突然掏出個小鐵盒:"給你。"
盒子裡是枚邊疆醫院的獎章。"優秀援邊醫務工作者"幾個字在月光下閃着光。
"為什麼......"
"因為有你。"沈青禾輕聲說,"每次想放棄,就看看你寄來的信和鐵柱畫的畫。"
林冬梅鼻子一酸。那些歪歪扭扭的信,是她每晚跟着廣播一個字一個字學的。
沈青禾突然握住她的手:"冬梅,我......"
"嗯?"
"我想正式領養鐵柱。"沈青禾的聲音很輕,"用我們兩個人的名義。"
林冬梅的眼淚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沈青禾慢慢為她戴上那枚新戒指,冰涼的金屬很快被體溫焐熱。
"還有......"沈青禾湊近她耳邊,呼出的熱氣拂過耳垂,"等政策允許了,我們去南方,聽說那邊......"
窗戶突然"吱呀"一聲。兩人擡頭,看見鐵柱的小腦袋迅速從窗邊縮回去,還故意大聲打呼噜。
她們相視一笑。沈青禾就着這個姿勢,輕輕吻了林冬梅的唇角。遠處傳來零星的鞭炮聲,正月十五的月亮又圓又亮。
開春後,加工坊後院真的辟出了一小塊藥圃。鐵柱負責每天澆水,小臉曬得黑紅。雪蓮種子發芽那天,他興奮地拉着兩個姐姐來看。
"像不像我們?"沈青禾突然說,"邊疆的雪蓮在青巒山紮了根。"
林冬梅蹲下身,手指輕觸嫩芽。陽光透過新葉,在她指間的銀戒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鐵柱在兩人中間蹦跳着,影子在地上合成完整的一團。
傍晚時分,三人圍坐在院子裡規劃擴建方案。沈青禾的邊疆筆記和林冬梅的賬本攤在石桌上,鐵柱用蠟筆在紙上畫着想象中的"大工廠"。
"先申請商标。"沈青禾指着草圖,"就用'楚林方'這個名字。"
"後山可以承包下來種金線蓮。"林冬梅翻着養父的筆記,"按爹說的方法育苗......"
鐵柱突然舉手:"我能有個小實驗室嗎?像沈伯伯家那樣的!"
"能。"沈青禾揉亂他的頭發,"還要給你請最好的老師。"
暮色漸濃時,林冬梅起身去開燈。轉身看見沈青禾和鐵柱頭碰頭研究種子,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窗台上,養父的舊懷表走得穩穩當當,旁邊是楚醫生那本《金匮要略》。
夜風送來遠處廣播聲,正在播放新出台的農村經濟政策。林冬梅摸了摸無名指上的銀戒,走向她生命中最珍貴的兩個人。
芒種前的陽光已經帶着暑氣。林冬梅站在新廠房門口,不停地扯着的确良襯衫的領子。這身"接待專用"的衣服漿洗得發硬,蹭得她後頸發紅。
"别動。"沈青禾從背後伸手,溫熱指尖輕輕撫平她翻起的衣領,"記者馬上就到。"
林冬梅耳根發熱。沈青禾今天穿了件湖藍色的确良連衣裙,是省城百貨大樓的新款,襯得皮膚白得像剛磨好的珍珠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當歸味,比任何香水都好聞。
"青禾姐!"鐵柱從廠房裡沖出來,紅領巾歪在一邊,"李爺爺問獎狀挂哪?"
沈青禾彎腰給他系正紅領巾:"就挂在藥櫃上方,和你姐采的第一株金線蓮放一起。"
"楚林方藥材加工廠"的木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這是縣裡第一個獲得"省優産品"稱号的鄉鎮企業,連地區專員都要來參加今天的挂牌儀式。
鞭炮聲由遠及近。三輛吉普車駛入院門,打頭的車上跳下來幾個扛相機的人。林冬梅下意識後退半步,被沈青禾在背後輕輕抵住。
"别怕。"沈青禾的聲音隻有她能聽見,"想想咱們在聽證會上的配合。"
這句話像一劑定心丸。林冬梅深吸一口氣,迎上前去。當她用略帶口音的普通話介紹九蒸九曬工藝時,沈青禾适時遞上樣品;當記者追問"楚林方"的含義,兩人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傳承與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