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瞬間安靜。林秀芬剛要反駁,後排傳來個清亮的女聲:"請問,電燈違背自然規律嗎?飛機呢?人類進步就是不斷突破所謂的'規律'!"
這個意外的支持者後來成了廠裡的實習生——她是省城大學第一個公開承認自己喜歡女生的學生。
三伏天的午後,蟬鳴震耳欲聾。甯婉清正在車間檢查新到的D國設備,門衛突然跑來:"廠長,有個華僑老太太在門口,說是您親戚。"
廠門口停着一輛罕見的黑色奔馳,車旁站着位銀發老人。她穿着剪裁考究的旗袍,手中的檀木拐杖在陽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
"您是......"甯婉清疑惑地問。
老人摘下墨鏡,露出一雙與甯婉清極為相似的眼睛:"我是你外婆的妹妹,你可以叫我七姨婆。"
這個自稱來自新加坡的遠親,準确地說出了甯婉清母親的小名和出生日期。但甯婉清清楚地記得,母親從未提過海外親戚。
七姨婆被安排在廠招待所住下。當晚,老人拿出一個褪色的信封:"這是你母親20歲時寫給我的信。"
信紙上熟悉的字迹讓甯婉清雙手發抖——母親在信中提到了"時空異常現象研究",還畫了個與東海崖下一模一樣的符号。
"你母親不是普通醫生。"七姨婆壓低聲音,"她是國家秘密項目的負責人,研究的就是......"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甯婉清的手表,"時空穿越。"
林秀芬倒吸一口涼氣。甯婉清卻注意到老人手腕上的表——那是2020年代才有的智能手表。
"您也是......"
"1965年來的。"七姨婆苦笑,"我花了十六年才找到回去的方法,代價是......"她摸了摸空蕩蕩的無名指,"抹去了愛人的記憶。"
沐陽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這天晚飯後,她拽着兩位媽媽來到後院:"我有個禮物給你們!"
小姑娘掀開草垛,露出個紙箱做的"房子",裡面整整齊齊擺着三個泥塑小人——兩個大人牽着個孩子,底座刻着"永遠的家"。
"我用零花錢買的陶土。"沐陽驕傲地介紹,"美術老師教我做的!"
甯婉清突然想起什麼:"你最近放學晚,就是......"
"嗯!"沐陽點頭,"我要做個最結實的,這樣就算......"她突然收住話頭。
林秀芬蹲下來:"就算什麼?"
沐陽的大眼睛裡突然噙滿淚水:"就算有人要把我們分開,也分不開!"
原來學校裡又有孩子說,政府遲早會拆散她們這樣的"不正常家庭"。
七姨婆臨走前,交給甯婉清一個金屬盒子:"這是你母親留下的。她說如果有一天你'回來'了,就交給你。"
盒子裡是份手稿,詳細記錄了時空穿越的原理和風險。最後一頁寫着:"清清,無論你選擇留下還是回來,記住——真正的家不是時空決定的,而是心之所向。"
老人上車前,突然用隻有甯婉清能聽見的聲音說:"1984年9月18日,東海崖會有一次時空潮汐,那是回去的最後機會。"
看着奔馳車揚起的塵土,甯婉清想起母親信中那句"為自己活一次",突然明白了什麼。
黨的六十周年生日這天,廠裡接到通知——中央電視台要來拍攝改革開放專題片,她們的企業被選為典型。
"這是好事啊!"會計興奮地說。
甯婉清卻憂心忡忡。最近縣裡又在查"不正之風",王春花到處散布她們"帶壞社會風氣"的謠言。
果然,拍攝當天,一個穿中山裝的男人突然闖進鏡頭:"這種傷風敗俗的關系也能上電視?"
現場瞬間混亂。導演剛要喊停,沐陽突然跑到攝像機前:"叔叔,你說什麼是家呀?"
男人愣住了。
"老師說,家是充滿愛的地方。"沐陽天真地問,"我的兩個媽媽很愛我,這有什麼錯呢?"
這段未經剪輯的畫面,最終在全國觀衆面前播出了。
電視播出後的第三天,廠辦收到了第一麻袋讀者來信。甯婉清蹲在地上分類,汗水浸透了的确良襯衫。支持信和抗議信各占一半,還有不少來自全國各地的求助信——原來有這麼多像她們一樣的家庭。
"媽媽!"沐陽舉着一封信跑進來,"這個郵票好漂亮!"
信封上的郵票被淚水暈開了一角。林秀芬接過信,發現寄信人地址是某省精神病院:"......我和愛人被強制分開治療,孩子被送走......求你們救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