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婉清猛地合上信紙,卻看見沐陽正踮腳偷看:"媽媽,為什麼相愛的人要被分開?"
林秀芬抱起女兒,聲音發緊:"因為有些人害怕不一樣。"
省委宣傳部的到來讓全廠如臨大敵。出乎意料的是,帶隊的女處長開門見山:"領導派我來了解情況,不是來批判的。"
她仔細翻看了所有來信,臨走時突然問:"你們知道費孝通教授嗎?他托我帶句話——'各美其美,美美與共'。"
三天後,省報刊登了女處長的調研文章《論多元化家庭形态的社會價值》,引發現象級讨論。文章末尾特意提到:"沐陽小朋友在鏡頭前的提問,值得每個成年人深思。"
酷暑中的車間像個蒸籠。甯婉清盯着新安裝的數控機床,突然靈光一現:"如果把漁網編織法和這個程序結合......"
林秀芬立刻拿來紙筆。兩人趴在滾燙的水泥地上畫草圖,汗水把圖紙浸出深深淺淺的印子。當第一塊"智能潮汐紋"面料産出時,老師傅激動得老淚縱橫:"這花紋會随溫度變色!"
這項突破讓廠子接到了航天系統的秘密訂單——用于制作新型航天服内襯。軍工代表的到來,終于讓縣裡那些閑言碎語徹底閉嘴。
建軍節這天,林母翻箱倒櫃找出個鐵盒,裡面竟是一張泛黃的女子合影。照片上的兩個女兵肩并肩站在解放牌卡車前,一個赫然是年輕時的林母。
"這是......"林秀芬瞪大眼睛。
"我戰友。"林母摩挲着照片,"1953年犧牲在鮮國了。"她突然抓住女兒的手,"當年要是沒有她把我推下卡車,死的就是我。"
照片背面用鋼筆寫着:"願來世生在好時候。"
甯婉清突然明白林母為何最終接受了她們——那不僅是母愛,更是一份跨越時空的承諾。
暑假快結束時,沐陽帶回一張報名表——省少年宮要選拔合唱團成員。
"要去省城住校?"林秀芬聲音發顫。
沐陽咬着嘴唇點頭:"老師說我有天賦......"她突然撲進甯婉清懷裡,"但我舍不得媽媽們!"
夜深人靜時,甯婉清翻來覆去睡不着。林秀芬突然說:"讓她去吧。"
"可是......"
"我們不能因為害怕,就折斷孩子的翅膀。"林秀芬的眼淚浸濕了枕頭,"就像你媽媽當年......"
月光下,甯婉清想起母親的信,突然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愛——不是占有,而是放手。
開學的清晨,火車站擠滿了送行的家長。沐陽穿着嶄新的藍色校服,胸前别着林秀芬連夜趕制的"潮汐紋"胸針,在陽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到了就給家裡打電話。"甯婉清第三次檢查行李标簽,"錢和糧票分開放,記得......"
"知道啦!"沐陽突然撲進她懷裡,小臉埋在她頸窩深深吸氣,"我要記住媽媽的味道。"
林秀芬蹲下來,把一疊信封塞進女兒書包:"每天拆一封。"每封信裡都夾着她們三人的合影,背面寫着鼓勵的話。
汽笛響起時,沐陽突然掙開列車員的手,跑回來在兩人臉上各親了一下:"我永遠是媽媽們的女兒!"
火車開動後,甯婉清才發現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沐陽的房間保持着原樣。甯婉清每天都會去整理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直到有天發現林秀芬蜷縮在小床上,懷裡抱着沐陽的枕頭。
"我想她了。"林秀芬的聲音悶悶的。
甯婉清默默躺到她身後,兩人像兩片失去水分的樹葉,緊緊貼在一起。窗外,秋雨開始敲打窗棂。
第三天早晨,車間主任急匆匆跑來:"廠長,新來的實習生把織機程序搞亂了!"
她們這才從恍惚中驚醒——生活還要繼續。
少年宮的來信像一劑良藥。沐陽用歪歪扭扭的字寫道:"我當了領唱!老師說我的聲音像海浪。"随信附上的照片裡,小姑娘站在合唱團最前排,胸針在聚光燈下閃閃發光。
林秀芬立刻翻出布料,照着照片給玩偶做小演出服。甯婉清則通宵設計了套"聲波紋"面料——将沐陽唱的《大海啊故鄉》頻譜轉化為編織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