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綠光影落在牆壁與地面,“應急出口”的指示燈在小腿高度的牆面工作。人群在走動,指示燈時而被遮擋,大堂裡的綠光因此明滅閃爍。
牆上的鐘指向十二點。
“停電了嗎?”倫納德觀察環境,他的聲音有些突兀。這裡沒有人說話。周圍衆人無聲行進,他們往電梯走。唯一的動靜來自旅館的落地玻璃,流浪漢們上演固定節目,敲打着玻璃期望能分享旅館内的溫暖。
“不,仔細看,”碧翠絲輕聲說,“看那些吊燈,從餘光裡我能看見它們發亮——像是直視太陽後視野裡留下的光斑。還有耳鳴,我剛才就總是聽見嗡嗡的聲音,集中注意能聽出前幾夜大堂裡的吵鬧。”
“我們在異世界?“卡爾好奇地調整視角來尋找一個恰好的餘光角度。
“恐怖片術語中叫裡世界,”倫納德糾正,“我們似乎進入了平日中看不見的,真實的旅館。”
“利茲,”碧翠絲突然說,“我還沒有來及和你們說她。”
“她在那裡,”卡爾指向幾米外的女士,“我想她聽見你了。”
白厝确實聽見了,她在利茲的身體中暫停了片刻動作,随後繼續安靜、緩慢地追随人群。她盡量隐蔽地從口袋中摸出那張便簽紙看了一眼。
骰子依然在耳邊聒噪:“當前探索度55%,修改模組内容後探索度倒扣30%,已經不剩多少探索點了,你完不成模組的。”
白厝看着面前的屏幕。玩家視角,下一幕可調整場景與《加州旅館》的歌詞三個頁面,它們在屏幕上并排。
“給我修改模組權限。現在。”她神情平靜。
百面骰碰撞,不情不願給出回複:“單次修改模組,請選擇劇情修改點。探索度已扣除30%,剩餘25%。”
它們沒有聽見守秘人的答案。因玩家已經聚集到她身邊。
“利茲!你說的噩夢是這裡嗎?旅館停電的噩夢?”碧翠絲搖晃她的肩膀。她昨天跟随利茲上了電梯,但利茲隻是回到了自己的樓層。她目送這位女士刷卡進屋,一切如常,就像從沒有什麼總統套房。這顯然需要進一步的交流來發掘劇情。
“去總統套房……不!我現在在哪裡?”守秘人扮演的女士目光茫然,她在口袋中摸索,一張紙落在地上。像從噩夢醒來,她突然繃緊眼睑,大口喘氣,而後突兀消失在玩家的視野中。
“這算什麼?”倫納德有些輕微的不滿。他撿起那張紙來:“■■去總統套房!”
“既然這裡是利茲的噩夢,”卡爾猜測,“夢醒了人就消失也合理。”
“噓,”碧翠絲閉上眼,“我感受到了,事實上我們也可以‘醒來’。把幻聽和對明暗的幻視想象成真實……”她的身影确實地開始在虛實間閃爍,她與裡世界間的鍊接信号不良。
“停下,碧翠絲,”倫納德出聲阻止,“别急着離開,你不想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嗎?”扮演者在聊天窗裡進一步解釋:“這個地圖出去了不一定能回來。我們遇到危險再走不遲。”
卡爾堅決駁斥這一恐怖片中的插旗行為,但碧翠絲接受這個建議。她在這一側睜開眼,信号重新連接。
“剛才她掉了什麼?”碧翠絲就倫納德的手看了那張便簽紙,“‘不要’兩字被塗黑了。”
他們面面相觑:“總統套房是什麼?”
“讓我們采取簡便的方式,”倫納德轉身,他随意挑選了沉默走向電梯人群中的一個,一名頭發稀疏,西裝筆挺的男性,“請問您知道總統套房在哪裡嗎?”
“乘坐電梯前往……不,我要幹什麼?”他驚醒并消失了。
“至少我們知道要乘坐電梯。”卡爾樂觀地評價這次嘗試。
倫納德深吸一口氣,改換目标。這次是一個年輕亞裔,戴着很厚的眼鏡:“請問您知道——”
消失了。比上一個還快。
“這肯定有什麼不對。”倫納德繃着臉。
碧翠絲加入嘗試的隊伍,她環顧四周,有個大學年紀的白人男孩,微卷的黑發打理成狼尾。那人走得很急,自他身上飄來一股大/麻臭味:“嗨,請問您知道總統套房在哪裡……”
她的話被打斷,但并不因為對方的消失。
“你想要搶奪我的機會!”那人在瞬間表現出急躁與憤怒,“不,想都别想——我一定會進入總統套房,我會參與無上的宴會!”
他以粗暴的力度推開碧翠絲,沖向電梯去。
“宴會?”碧翠絲問,“噩夢裡為什麼有宴會。”
卡爾有樣學樣,他攔住了一個瘦削且帶有藥物濫用痕迹的金發女孩:“請問宴會在幾樓?”
金發女孩沒有醒來或消失。她目光陰郁地瞪視卡爾:“你想要搶奪進入總統套房的機會?就和那些廢物一樣?”她指着窗外的那些流浪漢,卡爾不明白話題為何突然轉向了他們。
她突然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哦,我明白了,你還不夠資格,宴會尚未對你發出邀請。”她保留這樣的神情大步流星往電梯口過去了。
卡爾默然:“我想起之前看過的禁毒資料片,大/麻的害處包括情緒極其不穩定。”
“宴會,邀請……我們或許被誤導了,”倫納德看向電梯的方向,“從利茲的态度來看,總統套房是恐怖的,因此一部分和她狀态類似的人意識到自己去往何處後立即驚醒。但實際上總統套房或許對另一些人具備吸引力:精神不穩定的人。”
探索度增長至35%。
白厝低頭最後翻看一次利茲的手機:“申請切換扮演身份,保羅。”
“你瘋了。”十位數斷言。“那個流浪漢保羅?他隻有1點體力值了,剩餘探索度不足以進行第三次角色切換。”個位數補充。
她會死。白厝不必聽也知道下一句勸說,但她面色平靜地确認了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