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面對多少輪襲擊?”這是玩家共同的擔憂。
“我想默認是六輪,”守秘人說,“介于這場争鬥尚未脫離驚險刺激的範疇,他們應該繼續戰鬥。”
這聽上去可不像什麼人話。玩家遭受的疼痛是真實的。事實上唯有理智上的傷害無法對其造成相符的影響。
骰子依然旋轉,它得意與自己為僅僅25%鬥毆成功率的npc們創造的奇迹。
“你還記得我的問題嗎,骰子?”
“不是現在。”十位數說。“不是現在。”
應急燈光有一個瞬間突然全暗下去,恍惚間頭頂有星光。走廊似乎出現了片刻的虛實重疊,但也僅有片刻。
倫納德眯起眼睛看走廊盡頭:至少還有十幾個人。他撥動手/槍保險,開槍連射:這符合“倉促”的條件,需要附着懲罰骰。玩家希望以她的好運氣賭一把:并不太成功。三次出目分别為78,85與91,僅有的一次傷害出目為2,無法造成死亡。同一回合中碧翠絲幹掉了一個,而上一回合揍了卡爾一拳的那個家夥又一拳砸掉了他3點生命,這一下在眉骨。血從傷口流下來。
“這不太講道理。”卡爾的健康情況不容樂觀。目前僅有的好消息是走廊狹窄,他們不至于因解決不掉一波敵人而陷入群毆。
“我總是以為鬥毆基礎值的家夥沒有什麼危害,”白厝歎了一口氣,“但随機性在戰鬥中屢屢給我們驚喜。”她重新調出三名玩家的身份信息。
“目前為止,隻能祝她們好運。”她看了一眼骰子,沒有回應。骰子似乎熱衷于為玩家造成不便——勝于為守秘人造成麻煩。
第四回合。倫納德依然铤而走險,連開三槍。幸運這次站在他這邊:三槍連中,三人倒下。血腥逐漸蔓延上長絨地毯,鐵鏽味蓋過草味,這是在另一種形式上令人頭暈目眩的氣味。卡爾握着棒球棍的手上有些滑膩,他失手了一次,但成功架住了對面刁鑽的攻擊。碧翠絲的體力在流失,她一棍子敲在對面的頭上,還不夠,對方還沒有倒下。
“快了,”守秘人歎氣,她剛結束某些調整,“至少有所進展。”
“不,我一定發揮失常——”百面骰看上去似乎因自身表現不佳頗為惱火。
“我在想,”一對骰子還在失心瘋,白厝提高了聲音,“守秘人在兩場遊戲間可以做什麼?”
百面骰已經進入下一回合的檢定,它們轉出了殘影:“什麼?”
“守秘人的能力與玩家一樣,也會成長,不是嗎?”
第五回合。倫納德的幸運尚在,他的子彈依然能命中随便什麼血肉,但并不一定能擊中要害。有人倒下去,他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卡爾這次放倒了一個,但另一個人沖到倫納德面前來,他狠狠給了倫納德一下子:造成三點傷害。
“我們唯能慶幸,”倫納德隻來得及護住手中的槍,角色已經失去了說話的力氣,這是玩家在打字,“這些家夥不足以造成讓我們暈倒的重擊。”
隐約能感知到風,幹燥,冰涼。
第六回合。倫納德開槍擊倒面前兩人,碧翠絲揮棍處理掉沖上來的又一個。他們面前應當有許多倒下的敵人,但那些軀體或者被推向一邊,或者遭到後來者踩踏。最後兩個家夥從屍山血海中沖出來,揮動警棍反擊時,碧翠絲懷疑自己已對殺戮麻木——擊中,倒下,血濺起來。
“最後一個。”倫納德揮起槍,不要小觑熱武器的重量。他用槍托重擊露出破綻的狂熱者,結束了。
仿佛信号不良,酒店的圖景出現缺漏。三人望向身後:那些怪物的确需要每日攝入足夠的血食,現在它們無力維持如此宏大的幻象陷阱,它們在房間牆壁上四向飛竄。
在夜裡,沙漠中間,那座華麗、詭異、誘人的旅館無聲坍塌。白霧消失了,這隻是公路旁一片荒地,漫天星光。有人在饑寒交迫中醒過來,有些人再醒不過來。後者的屍體幹癟在地上,前者因此尖叫出聲。
“我們在最後會有多少結算傷害?”倫納德問。
三對骰子齊齊旋轉起來:三日四夜的饑餓,剔除最後戰鬥前的一頓零食補給,傷害判定2d3。
饑餓就是饑餓,它平等地于怪物和勇者收取代價,但僅剩下5、6點體力值的玩家未必還能補齊欠款。疼痛襲來的瞬間,碧翠絲與卡爾幾乎是在一瞬間倒在地上,倫納德是僅剩的有力氣掏出手機來的那個,但虛幻的旅館在三日間隻提供虛幻的充電插座——電話撥不出去。
“不,還有希望,堅持一下,”他咬着牙喊,但他的聲音已經嘶啞。
“我們……并不會真正死去,是吧,”碧翠絲輕輕地問,“已經過了這樣漫長的一夜了。”
“我很遺憾,”白厝說,“這是守秘人說些什麼的好時候。”
她望向遠方,當下這具軀體僅僅經曆了一日一夜的饑餓,尚能自由活動。
“以剛剛入住者的身份,這位女士本應無從得知那一場戰鬥,她不認識那些勇敢的人們。”
守秘人看着玩家們,也看着更遠處永遠醒不來的賽琳娜:“因此她沒有理由走過去對他們說,夜晚過去了,你們做到了,看,天亮了。”
烏鴉掠過沙漠,野兔蹦跳在晨昏之間。白厝手中尚餘十幾格電的手機突然嗡嗡彈出消息:洛杉矶時報新聞速遞,富商之子卡爾失聯,該案與半年來多起失蹤案并案調查,經搜查,洛杉矶警署已于今日淩晨鎖定目标區域。
直升機從東方熹微天光裡來。還有警車,救護車。
“我很高興,這場旅途有一個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