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厝推開宿舍門時,年久失修的金屬門軸“嘎——”一聲。
時曉星從床上探頭,頭發呈現長時間靠牆或平躺的蓬亂形狀。她動作誇張地向拎着打包盒進屋的白厝作了一個隔空擁抱的姿勢:“愛你厝厝,馬上轉你錢!”
她背後掉出來一個抱枕。
白厝上前一步,擡手将差半寸就要失去平衡落進下鋪旁垃圾桶的抱枕塞回去。她調出系統屏幕來:離卡爾上一條發言過了四十秒。
已知卡爾在這一小時内卡着每一分鐘發了消息,請問其下一條消息應在何時出現。
她站在室友床下向上望。
“稍等一下!”時曉星手上動作是在啟動微信轉賬,目光卻變了焦距,盯着面前空氣中一處仿若發呆。
十秒,正好。
臨時聊天窗中新消息跳出來。
卡爾:“不聊了,我先吃飯!”
行。白厝搖頭,拎着外賣往宿舍最裡面走。宿舍兩張上下鋪兩張上床下桌,另加一張單獨桌,每張桌兩個人,以中央分界各自置物。
時曉星分到單獨課桌的一半,哪一半:這是明顯的事,隻消看哪一半書本充電線餐巾紙乃至衣物堆成一團就十分明了。白厝自然不指望能于此騰出放餐盒的空間,她在桌側邊摸出隻挂鈎,輕車熟路把打包盒往上一挂。
這樣看來,守秘人與玩家的面闆與骰子互相不可見。至于守秘人内部及玩家内部,有待考證。
“骰子,”她問,“地理距離近的人更容易進入同一場遊戲嗎?”
百面骰在她面前轉,它們不回答。它們總是避免回答和遊戲原理相關的内容。
她思索那一二分鐘内,時曉星已經幾步下了梯子跑過來,手一攏桌椅上雜物抱起來,走回床邊再丢上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白厝未得百面骰回複,于是回到聊天記錄中向上翻。卡爾或時曉星的發言無意義可直接跳過,她希望找到倫納德對過往遊戲的描述。
倫納德:“這是我進入遊戲以來最喜歡的一場。”
卡爾:“真的嗎?我覺得我快要被整死了!守秘人是不是可以改玩家的骰點内容!我現實中運氣明明不壞的!”
差些忘了。
“牛柳木桶飯的确賣完了,”白厝在時曉星拆那個打包盒時從她身後路過,“事實上我前面的同學要走了最後一份。”
頭發蓬亂的姑娘大驚失色,絕不曾修改玩家出目的、不樂意受污蔑的守秘人快活地帶着自個的午飯回到座位上啟動筆記本電腦。
她繼續往上爬聊天記錄,倫納德的玩家開頭提過她參加了三場遊戲。
卡爾:“我一開始都不忍心對着那些npc下手!其他遊戲場次也這麼恐怖嗎?”
倫納德:“克蘇魯跑團是一個恐怖遊戲,瘋狂和死亡司空見慣。”
碧翠絲:“你好像吓到她了。她已經有一分半沒有發言了。”
然後是她方才翻到的兩句,關于倫納德的贊許與卡爾的“诋毀”。
倫納德:“一個角色扮演遊戲,玩家能與角色感同身受是重要的。我喜歡這一場中的細節構造與人物塑造,景點有景點的樣子,角色也不止于隻重複一二句話的固定模樣。我上一次遊戲中的角色在新英格蘭,事件是鬼宅——恐怖片經典。守秘人幾乎是将玩家往下一個地點趕,沒有一個npc能講出三句不同的台詞。”
“先前我在論壇中聽說過《加州旅館》。雖然對未體驗過模組的玩家而言,一切帶劇透的内容都将自動屏蔽,但我看見有人提及這是個無趣的,隻會無緣無故扣減san值——sanity,理智值的模組。”
“你看,我們所經曆的故事顯然更加豐滿。”
論壇,論壇上原來有這個功能。同時模組可以複用。兩條信息,白厝另起一個文檔,簡單記錄下來。
餘光中,時曉星在往打包盒蓋子上呸小炒肉裡的辣椒籽。她突然站起來:大約要拿回丢在床上的水壺。
白厝切了頁面,時曉星總熱衷于關心他人的一切,她暫時沒有暴露同在遊戲中一事的念頭。
時曉星經過她背後,或許目光在她的屏幕上跳了一下。
“厝厝!”她果然開口。頁面上現在是什麼?一個知識類視頻,白厝常看這種。
她大概要說“你竟然在吃飯的時候看需要腦子的東西!”一類說辭,白厝想。她回頭看,幾乎已經想象出室友将要使用的語氣。
但時曉星繼續下去:“你今天看起來特别開心!遇到什麼好事了嗎?好棒哦!”
白厝愣了一下。
“你一直在笑诶!”她說,“氣色都好了很多!”她向嘴裡扇着風,找水喝去了。
“這樣嗎?”白厝自言自語,“這是一件好事?”
骰子自白厝身後滾出來:“你的确興奮得出奇。這不符合常理。”它們期望看見一些更令人興奮的激烈情緒。
“好吧,它當然可以是一件好事。”白厝擡手揮開骰子們。她越來越像向夢中那個守秘人的狀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