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忽然響起隆隆雷聲,雨珠随之淅淅瀝瀝滾落。
煙雨朦胧間,有一女子撐一柄油紙傘,自剛剛被封印的天湖洞穴款款走出,背後還縛着老者拜托衆人帶出來的古琴。
紙傘微微擡起半寸,露出女子略顯寡薄的下半張臉,頰側單邊的東珠耳墜在風中飄飄揚揚。
女子開口,公事公辦的語調:“傅門主命我來取琴。”
傅從雪沖女子作揖,末了道:“父親可還有别的囑托?”
女子背轉過身去:“論劍大會過後,再談家事。”
一旁的清河世子忍不住插嘴:“江姑娘,我兄長一直在……”
江佩蘭沒有絲毫停留,重新走入霧氣朦胧的劍冢深處:“往事如煙,代我向你的兄長問好。”
那是傅家人心照不宣地一段往事,裴忌和傅從雪對視一眼,默契低頭。
大皇子曾在數年前的論劍大會上斬斷當年傅家首席劍修一隻耳墜,而傅家的耳墜,隻贈心上人。
江佩蘭是傅家衆多親傳弟子中唯一修無情道的,劍取銳意,一旦出鞘,絕不後退。
然而在數年前的論劍大會上,江佩蘭讓了當時的大皇子半招,倒令衆人詫異。
無人知道二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論劍大會之後,大皇子留下金印,欲求娶江佩蘭。
江佩蘭卻在此時放棄傅家首席的位置,自請看守古劍冢。
清河世子望着她的背影感慨:“我家嫂嫂,還真是有個性啊。”
短暫交集過後,衆人兵分幾路,深入劍冢尋找本命劍。
夜色漸深,山裡的霧氣濃重起來,幾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影。
左今也索性摘下腕間的金鈴,把紅綢的一端系緊,另一端抛給傅從雪握着,避免兩人走散。
金鈴墜在紅綢中央,伴着兩人腳步泠泠作響。
傅從雪忽然出聲道:“我們這樣,算不算成親?”
二人手握着紅綢并步而行,一拜天地,永結同心。
左今也笑起來:“在我的夢裡,前世我和傅公子是曾做過夫妻的。”
隻是……他們的結局并不好。
左今也無言地沉默了,傅從雪卻在想,自己可真是卑鄙,處處乘人之危。
左今也算不明白二人的感情,隻覺得稀裡糊塗、一筆爛賬。
傅從雪卻心知肚明,為何左今也靠近他便會心動:但凡他的玄靈根在左今也身上一天,左今也便難逃骨子裡對他的依賴。
傅從雪利用這份心意,一步步把雀鳥逼入籠中。
他要左千秋嘗嘗親人反目的滋味,最好,左今也手裡的劍能親自捅進左千秋的心口,他受過的罪業,要左千秋百倍千倍來還。
紅綢的另一端停住不動了,金鈴铛發出一陣脆響,喚回傅從雪的思緒。
傅從雪試探着開口:“今也?”
無人應答,傅從雪等了一會,仍沒有收到左今也的回音,不免有些心急。
傅從雪拽着紅綢的手稍一用力,下一秒,左今也被紅綢徑直帶到傅從雪身前。
左今也額前的芍藥花钿變換成蓮花紋樣,瞳孔的顔色呈現藍金色,與先前截然不同。
左今也看着面前的傅從雪,輕輕開口,帶着一點困惑與欣喜:“曜淵,是你嗎?”
傅從雪面色冷下來,扇柄直指正前方:“我不管你是誰,恩怨是非早在前世了結,何必繼續糾纏苦主?”
顔如舜華盯着傅從雪,緩緩笑起來:“你說錯了,我沒有轉世,神是不會轉世的,曜淵。”
“你忘記了從前種種,不要緊,讓我來幫你想起來。”
顔如舜華迫切地上前一步:“我等這一天太久了,我曾将你的魂魄存在一個凡人體内,後來,那個凡人死了,我帶着你的神魂碾轉各處,最終才選中了傅家。”
見傅從雪不信,顔如舜華又道:“我找到你母親溪山夫人的時候,是一個大雪天……”
寒冬凜冽,碎雪壓彎竹節。
一盆一盆的血水自屋内被端出來,濃重的血腥味自屋内透出來,傅文彥急急拉扯過一個下人詢問:“裡面情況怎麼樣了?”
下人支支吾吾半天,見傅文彥神情可怖,才哆嗦着道:“醫修說,夫人一介凡人之軀,恐怕承受不住傅家強大的血脈之力。”
傅文彥松開那個下人,當即便要推門往屋裡去,在屋外阻攔的修士根本不是傅文彥的對手,被震蕩的靈力震開。
傅文彥大踏步朝屋内走去,不顧醫修勸阻:“傅門主,王家診療,向來不允人旁觀,您應該是知曉的。”
傅文彥猩紅了一雙眼:“我隻是想要看着我夫人。”
一衆醫修頭疼地望着王長老,等他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