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鬼怪殺不死我,便将我困在它們供奉邪神的廟宇,不斷折磨我,削弱山神留在我身上的守護印記。”
“直到今晚,它們得逞了,它們把我捆上轎子,要将我嫁給那邪神……”
“我在迎親途中出逃,回到這座破廟裡,我想我無法選擇如何生,總該有機會選擇如何死,我要死在這座廟裡,連帶着燒毀這處罪惡之地。”
與此同時,女孩的身體在悄然發生變化。
女孩身後的影子不見了,濃妝塗抹的臉上,屍斑正在漸漸浮現。
木質樓台在此時斷裂,女孩從高處跌落,重重摔在地上。
一片血色中,女孩咽下唇角的血迹,神色平靜看向不遠處的傅從雪:“勞駕,殺死我,在我徹底變成鬼之前。”
衆人面露不忍,最後還是左今也上前,靈均劍一劍貫穿女孩的心口。
左今也溫柔地将女孩平放在地:“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無聲淌下一滴淚:“被獻給山神的女子沒有名字,他叫我——阿婵。”
阿婵再沒了聲息,左今也歎了口氣,将阿婵的雙眼合上,貼了一張引魂符在她的屍身上:“願你下輩子,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随着阿婵死亡,衆人似被愁雲籠罩。
到手的線索斷了,且對面的鬼怪似乎極為強大,甚至能将此地的守護山神殺死。
衆人沉默着繼續往山上走,按照阿音和裴忌的說法,陰山村的邊界應該就在此處。
萬年榕樹下,滿頭銀發的少年被一支箭矢釘在榕樹粗壯的樹幹上,榕樹的枝丫捆住少年手腳,少年容顔不老,仿若隻是在樹下靜靜睡着了。
左今也福至心靈,記起古籍上曾提及:“山神往往有一頭及地銀發,瞳孔透明,可倒映山川河流,眼前這位,或許就是山神?”
随着衆人靠近,山神竟緩緩睜眼,他似乎極為虛弱,咳嗽幾聲後道:“叫我琉璃就好,我是此地山神,麻煩,可以把封印我神力的箭矢拔下來嗎?”
傅從雪隔空取物,将箭矢握進手心打量,竟是妖骨所制,黑氣浸透。
箭矢上帶着緻命的詛咒:“般若凡提那薩耶。”
正是封印山神所用的法器。
山神從榕樹上下來,一邊舒展着筋骨,一邊看向左今也,神情有些奇怪:“有個與你生得一模一樣的女子,百年前曾來過陰山,她手裡的劍似是神物,出鞘時金光乍顯,居然能沖破陰山的陰雲。”
“她用那劍吸走了此地的怨氣,卻說自己能力有限,無法化解這些怨氣,隻能保陰山百年太平。”
山神忽而想起什麼,回過身來:“不知幾位在來的路上,可曾遇見阿婵?一位歌聲極其動聽的女子。”
左今也不禁發出疑問:“按你所言,百年前陰山村已非寶地?我聽聞山神都是自山野精怪修煉成的萬年大妖,概因修行不曾作惡,庇佑一方土地,故被尊為山神。”
既為山野精怪,對修煉之地的環境應當是極為挑剔的。
這陰山村怎麼看也不像是能留住一位山神的地方。
山神法力素來以頭發長短來體現,左今也打量一番少年的及地銀發:“閣下法力高深,陰山村既然已經靈力枯竭,何不趁着百年前的機會另尋山脈?”
那位叫作琉璃的山神被戳中心事,似乎有些害羞,耳朵飛速紅了,支吾道:“我才不在意。”
隻聽見琉璃背着衆人小聲嘀咕道:“阿婵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可惜,癡情的山神與凡間少女,最終還是走向了天人永隔的結局,明明隻差一點點,凡事,都隻差一點點。
琉璃不說話了,他像是終于反應過來,這漫長的沉默意味着什麼。
琉璃的聲音低下去:“阿婵,已經出事了嗎?”
可是很快,琉璃否定了這個念頭:“不,不會的,我将我的願力都留給阿婵了,不可能有人能傷害她。”
琉璃的願力足夠強大,他有把握護住阿婵。
傅從雪開口:“敢問山神,為何替那女孩取名阿婵?”
琉璃透明的瞳孔映出一絲笑意:“因為她的歌聲和夏蟬一般動聽,她曾在這棵榕樹上歌唱,歌聲喚醒了沉睡百年之久的我。”
“那時我恍惚以為,夏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