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看起來也不太對，是沈頃潇此前沒見過的、出乎尋常的冷淡。沈頃潇緊肅地站直了，反正逞口舌之快的是自己，也該輪到他立正挨打——愛都有代價。果然，照夜白道：“太聰明老得快，潇潇。慧極必傷聽過嗎？”

忽然聽照夜白從“沈老師”改口叫“潇潇”，除了心頭一絲異樣外，沈頃潇滴水不漏：“這就急着咒我了……恐高不丢人的，白老師。”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照夜白說，倚着欄杆，手指在大理石表面敲了敲，“大阪那件事，别太心急。這麼說吧，你我的矛盾會一直炒到下個月中旬，也就是半個多月時間。這期間公司會教你把嘴閉嚴，我也什麼都不會說。七月中旬，大阪部分播出，到時候會有人把我們的關系捏回來。這之前的罵戰由東影出面攬責任，畢竟它一個公司挨點罵不算什麼。”

“……？”沈頃潇發了會愣，才聽明白他的話，“你是說，大阪那部分，剪出來的效果是……你的恐高症，我會唱歌讓你适應……”

“甚至還是摩天輪裡面。”照夜白攤手，“救贖文學。劇本确實不怎麼樣，幸好你唱得不錯。”

“……那你呢？”沈頃潇問，“這樣剪出來的話，播出分量都在我這。你呢？而且節目組就這樣利用你……摩天輪有那麼高，萬一當時真的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他們沒有責任的嗎？”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照夜白看上去不為所動，“當時什麼都沒發生，也什麼都不會發生，别害怕。”

“但……”沈頃潇想了一下，覺得自己不太可能此刻當場就說服照夜白，換了個問題，“但你也沒必要配合他們捧我……說實話我都不知道這個綜藝有什麼理由捧我……”

“二分部的意思。”照夜白居然連這也回答了，“我的話……就當是粉絲福利吧。”

“騙鬼呢，白老師。”沈頃潇脫口而出，“東影給你施壓了？影帝配合捧一個偶像這種離譜的事，甚至不是賬号運作輿論宣傳，是要你親自冒險和我……怎麼想的啊，趙雪浏？粉絲福利？能不能别……”

“所以，”照夜白打斷他，“剛剛就說了，太聰明老得快，沈老師。”

沈頃潇捂臉，還是覺得這件事太扯：“搞搞清楚，照夜白，一直以來我都是你的粉絲，人設也好什麼也好，這是大家都公認的。現在你下場搞這些，”他望着下方一團亂麻似的燈火，又恨鐵不成鋼地看照夜白，“别說觀衆買不買賬，這福利給我，我都不想接。”

“害不到你。”照夜白又在欄杆旁趴下來，顯然是不想多說的意思。

“害你就萬事大吉了？”

沈頃潇問。問完，又連忙補充：“我還不想剛‘脫粉回踩’你沒幾天就變成你的私生飯。白老師。”

聽了這句，照夜白若有所思，“沈老師實在擔心的話，”他說，“我的事情屬于你不想知道的‘鬥法’細節。少打聽沒壞處。”

又瞄了一眼沈頃潇：“再怎麼說，我比你早出道十二年呢……我是會吃虧的人嗎。”

沈頃潇這下啞口無言。他對“粉絲”這個身份陷得太深了。“是啊，”他讪讪應道，一時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白老師大前輩，怎麼可能……”

泳池那邊終于安靜下來，大概這些人終于集合起來去看《十洲》了。沈頃潇吹着夜風，剛動了抽煙的念頭，就想到帶來的煙盒早就掉了，于是作罷，喃喃道：“有我這樣的粉絲，還請您多費心。白老師。”

他看到照夜白正在低頭看手機。說起來也挺奇怪，聊了這麼久，甚至是這麼沒勁的話題，這居然是照夜白第一次看手機。“他們去看電影了，”照夜白果然說，又擡頭問沈頃潇：“你要去嗎？在地下，但平心而論，我看了一遍，覺得有點……”

他沒給出評價，但神色很為難。“不看也罷。”他這樣說。

“怎麼會呢。”沈頃潇精神還沒恢複過來，剛剛那句“早出道十二年”給他的沖擊太大，在這之前，沈頃潇對照夜白的印象，不是初次見面時那個和他差不多個頭的瘦削家夥，就是電影裡一個比一個陰郁的角色，再之後又變成對綜藝一竅不通的準新人，“我得走了。”照夜白忽然說，“你回去嗎？《十洲》有點長，等你同伴的話，那邊起碼要三點半才能散場。”

“不用了。”沈頃潇道，“我……”

他沒想出什麼拒絕的理由，照夜白也沒執意要求。“那回見。”他和沈頃潇打了招呼，走出幾步，又回頭道：“不過……七月後有時間的話，把你的人設洗白吧。”

他說出前半句的時候，沈頃潇差點以為這又是一次邀約，聽完整句話反而一時沒答上來：“洗白……什麼？”

“我的意思是，”照夜白很柔和但也很認真地說，“趙天淵真的是我……父親，好像不用再說一遍了，”他自嘲地笑，“喜歡這種人渣的兒子，遲早也會變成你的污點的，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