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照夜白，是幾日後的CiCi珠寶快閃活動上。聚光燈噼裡啪啦響，到處是人、視線、中文和洋文，沈頃潇和明翌一道出席，Pose凹了四十多分鐘才退場。保姆車出發時，剛好看到照夜白的團隊和他們錯峰趕到。那人從車上下來，被黑色西裝裹得蕭肅些，仍舊十分漂亮。

人影一閃而逝，沈頃潇靠回座椅，看到明翌正在給人發消息。

經紀人還在。沈頃潇想了想，拿出手機也給明翌打字：

「前幾天在天台上說的那些……真的對不住」

明翌狐疑地看他一眼，沈頃潇馬上收到信息：

「低聲些，這難道光彩嗎」

「趙小白欺負你，我也沒告訴桢哥吧」

沈頃潇無奈地笑了一下：

「那天不是你想的那樣」

明翌：「我們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句話讓沈頃潇遲疑地看看明翌，緊接着又收到來信：

「别亂想。我們不談。不是沒談，是不談。」

标點都打出來了，明翌很正經。沈頃潇挑了下眉，當接受了這個解釋。

回了公司，沒有經紀人看着，兩個人在沈頃潇工作室坐下來。晚上還有練習，他們如約突擊《二疊紀》編舞，照夜白那邊也确定出演MV。“今晚照夜白那邊要發通稿。”明翌說，“你還是挺開心的吧？别拉着臉。”

“我在想……”沈頃潇在轉椅上繞了一圈，“你會看桢哥的同人文嗎？”

明翌愣了一下，緊接着就失去表情管理，笑彎下去了。沈頃潇撇撇嘴：“果然。我早就想說我們‘翌往頃深’是純純社會主義兄弟情，真不了一點，愛看真給子，還得是‘Myth’……”

“Myth”是明翌和韓漠桢的藝名組合。“你管人家嗑什麼。”明翌聞言，清清嗓子正色道，“也别說這個了……我沒什麼可說的。”

沈頃潇抱着海豚又轉了個圈，“什麼時候開始的？”

“沒開始。”明翌說。

“我是說……”沈頃潇詞不達意，差點搖出個花手，“你什麼時候覺得他……還有他知道嗎。”

“知道。”明翌說。

“所以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沈頃潇道，但憑自己也很快想出來了，“練習生的時候？”

明翌點頭，又說：“潇潇你……别操心我倆，管好你家趙小白就行。我有分寸。”

沈頃潇看着明翌起身去玩他的樂器設備，也沉默了。同人文裡描寫最多的是隊友戀愛，但隊友之間如果真談——這種事在東影曆史上有過——就得有人退團。

至少有人退團。

韓漠桢是隊長，隊裡的主心骨。想要M-Genie這棵二分部最大搖錢樹不倒，他就不能走。

沈頃潇看看百無聊賴地擺弄他電子琴的明翌：“虧你卧薪嘗膽。”

“沒那麼嚴重。”明翌擺擺手，繼續彈他破破爛爛的即興曲了。

沈頃潇也并不是真的關心隊友戀愛——隊裡總有人戀愛，M-Genie業務出色，但是戀愛這種偶像失格行為，也不鮮見。明翌是他們中經驗最豐富的，沈頃潇練習生時也和人暧昧過。韓漠桢時間少，每一任都維持不了三星期，但清水空音的确還在和他日本的朋友聯系。許沅性格好，和誰都熱絡，往往打開聊天軟件，從上往下是表白别人，從下往上是收到的告白。

失格歸失格，維持或者斬斷那種見光即死的關系，不會真的傷害他們的未來。但隊内的感情和隊外藝人素人都不同。明翌的想法，沈頃潇大體也能猜到：沒人冒得起和隊友分手的風險。韓漠桢也一定是這樣想的。不分手的唯一方法，就是永遠不開始。

更何況，那是把明翌帶回M-Genie的人。

“狸寶到了，”明翌手機收到消息，站起來，“走吧，去練習室。”

等了不到十分鐘，所有人到齊。韓漠桢一如既往，仍舊是那副臨到練舞時就以普通隊員自居、任人擺布的樣子。編舞方面，除了指導團隊和老師以外，隊内真正的權威者是十多年舞蹈修行的清水空音和Breaking出身的沈頃潇，平時清水也會和編舞團隊一起設計舞蹈中的走位和亮點，沈頃潇則會在練習時負責隊形監督。

但今晚的練習效果不太理想。先是練了一會後，韓漠桢說心髒不舒服，大家散開休息了十多分鐘，再合第一節時，剛剛過了一遍，清水空音就回身沖明翌道：“Myron，專注。”

“知道了。”明翌掃着鏡子裡的清水空音，答應一聲，又側頭問韓漠桢：“哥，還可以嗎？”

韓漠桢沉聲：“沒事，看你自己。”

明翌不再說話了。

許沅也在注意這邊。開始合MV要用的dance break部分時，有個韓漠桢站C的空翻動作明顯不順利，摔倒幾次後，人蹲在地上喘得更厲害了。明翌先脫離了隊形過去看，編舞老師也走了過來。沈頃潇湊過去，說了句“我去找王哥”，但等他帶着王九川來練習室，發現韓漠桢就在門口等着。旁邊是一臉焦急又不敢開口的許沅。

“我回去，”他們隊長說，“在這也是拖進度……明天麻煩潇潇早來點，我把今天的補上。”

他們隊長一向是個心硬、嘴巴更硬的家夥，這一點粉絲們看不出，但M-Genie的成員、經紀人乃至二分部的各管理層清清楚楚。韓漠桢這個名字聽着不近人情，可是人長了張青春又幼态的臉，皮膚白皙水靈，看成員合照時，絕對看不出是隊裡的大哥。營業時粉絲隻能看到他情意綿綿、乖巧可愛的那一面，甚至有人懷疑，這樣一個萌物拘管不住隊裡那四個活寶。

但是，“反差感”幾乎是所有韓漠桢的安利視頻關鍵詞。在極少情況下，粉絲們偶然能窺見成員面前的那個韓漠桢——也就是現在，王九川沒什麼異議地答應了，準備帶韓漠桢回宿舍。許沅忽然很着急地補充：“哥！……帶桢哥去醫院吧。”

韓漠桢回頭，似乎思索了一下，“沒必要。”他說。

“去醫院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明翌也出來了，“拖到回歸期的話，出問題會更麻煩。”

韓漠桢好像也想到了這一層，最後點頭，一邊抓來許沅的腦袋揉了揉：“知道了。要乖哦。”搞得好像他是小紅帽那個要出遠門的外婆。許沅雖然不太喜歡被當成小孩，但還是乖乖接受了桢哥的揉搓。把人送走後，清水也過來了：“老師們說今晚先練習Dance Break後半部分，比較簡單。這樣，等Ethan回來後，可以很快跟上我們。”

“Ethan”就是“Myth”這對離婚感CP裡的那個“th”。那天晚上又練了兩個小時，一結束練習，明翌就沖回自己的手機旁邊，兩耳不聞窗外事了。沈頃潇和他們的另一個經紀人聊完，先安排兩個小孩離開，才回練習室看那個被聊天軟件迷倒的家夥：“桢哥回去了吧？”

“要在醫院觀察一晚。”明翌很利落地收起手機，“走吧。我和錢經紀人說不用送了。”

沈頃潇反而愣了一下：“那……漠桢那邊，是有點嚴重嗎？”

“他說還好。”明翌道，“還能發微信，應該沒問題吧？王哥今晚在那陪他。”

“你……”沈頃潇腳步遲疑，明翌也停下來，“你不去嗎？”

“去哪？”

“醫院……我以為你要和我一起？”明翌問。

沈頃潇總算反應過來，差點給了明翌一下：“我以為你要回宿舍！”

醫院是和東影打過招呼的私立，按說公立醫院在大病方面更靠譜，但架不住來來往往魚龍混雜。一路上明翌心事重重，不怎麼說話，沈頃潇心也有些沉。從停車場直上電梯，才開口：“這是你前些天和我說的‘心疼男人……’”

“我那麼說了嗎？”明翌開始裝起來了，“啧”了一聲，“好像是吧。”

“為什麼啊，”沈頃潇說，“他也沒對你格外好。桢哥厲害，長得又好，但性格這麼酷……你喜歡這個類型嗎？我記得你不談這樣的啊。”明翌的前幾任，哪怕每個隻談三五星期，也都是靈動、狡黠的小狐狸精型，和他玩得起來那種。相比那些人，韓漠桢完全是個隐士。

“是啊，所以我不談這樣的。”明翌說完，走出電梯。沈頃潇也不再多說了。上周這倆人還一起去看《十洲》了呢……說明人家有獨特的交流方式，不是他該多管的。這麼想着，沈頃潇腳步慢了下來，“你們先聊？需要的話我再進去。桢哥現在狀态不好，一下子應付兩個人也會吃力。”

明翌聳肩，不置可否。沈頃潇在白花花的醫院走廊外面轉悠。這裡他很熟悉，以往體檢時也來這邊，探病什麼的，也有過，M-Genie的人都身體不錯，他自己反而是這邊常客，隻是小傷小病多起來後，也沒什麼特别的罷了。繞到住院部大廳，忽然聽到旁邊的影像檢查部門吵鬧起來，一大堆腳步往大廳這邊走。沈頃潇連忙回避，猜測是哪個大明星在這，他可不想多一次社交……

但還沒跑遠，回頭一看被助理簇擁着的那個——

照夜白？

這麼一回頭，照夜白也瞄住了他，但沒貿然把躲進拐角的沈頃潇叫出來，一邊和身旁的醫生交談，一邊不經意掃過來幾眼。沈頃潇站住腳步，不多時，照夜白和那邊談完，朝他走過來。

“偶遇”了這麼多次，已經稱得上玄學了。兩個人之間彌漫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照夜白一走過來，先伸過手，看起來是想扶他：“你怎麼了？”

沈頃潇撥開他的手：“沒病，來看我朋友……你又是怎麼回事？我們之間總不可能真有誰是對方的私生吧，這個月見面額度超标了，白老師。”

何況上次還不太愉快。

照夜白意識到了，有點局促地笑笑：“我……那什麼，來打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