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後,回歸行程正式開始。沈頃潇徹底回到了結結實實的行程地獄之中。
但應該說,這其實是他更熟悉的那一類日常。這一次M–Genie的MV提早發布,後續不少行程接不上來,隻能靠拍些邊角物料頂宣傳,沈頃潇反而覺得整個人都飄在空中,沒有一點回歸的實感。直到一星期後,打歌節目和綜藝拍攝行程都敲定下來,團隊真正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回歸大戰。公司二分部上至總監下至食堂,沈頃潇粗估幾乎大部分員工都很難睡滿六小時。
至于打歌剛開始的前三天,他幾乎沒睡過。
所有M–Genie的成員都是這樣。從早上四五點開始做妝造,清晨太陽出來就在錄制現場待機,幾遍預錄折騰到下午,正式上台則更晚。晚上回公司少不得要再做準備,畢竟次日馬上又有打歌錄制和現場簽售、視頻簽售,化妝間隙打幾十分鐘盹,連經紀人都開始換班時,沈頃潇幾個已經坐在簽售現場笑眯眯地和簽售的粉絲握手聊天了。
人過度缺乏睡眠時,精神反而會超乎尋常地興奮。清醒工作的第四十三小時,明翌和許沅在回公司的車上看了個語音直播。沈頃潇點進去的瞬間,就被這倆人刺痛了耳膜。和他同車的韓漠桢也一臉嫌棄,清水空音則在孤獨地進行他的過勞療愈——抱着艾爾登法環打個沒完。
好在等下回去後,可以有起碼四小時睡覺時間。但沈頃潇已經精神得過分了,而且極度懷疑他隊友們也很可能睡不着到跑健身房,于是又開始和韓漠桢聊:“哥,之前說的那個翻唱……我是不是得拖到生日那天才能發了。”
韓漠桢似笑非笑地看看他:“你要是回去就能錄的話,讓錢哥替你聯系一下?你選好打算唱的歌了吧?”
“不知道呢,”沈頃潇翻着自己的歌單,“上次不讓我唱英文的,後面又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說《你瞞我瞞》怎麼樣?還是我把《死性不改》再唱一遍?”
“誰瞞你了?”韓漠桢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表情,“不過你上次在《紅心遊記》唱的那個……真的挺好的。歌是你選的嗎?還是雪浏選的?”
“他選的。”沈頃潇實話實說。“我又不會粵語嘛……”
一周前,《紅心遊記》收官時,沈頃潇和照夜白的合唱一經發布,迅速蹿上讨論中心。
照夜白過去說過,他們要炒作直到香港篇結束。熱度果然如約而至,而且,沈頃潇意識到,這番炒作絕非照夜白說的那麼無害,許多離譜的猜測直指他們“真的有地下戀情”,而不僅僅圍繞綜藝上的你情我願或者賣腐。
CP超話也從過去和拉郎無異的冷門直沖第一。
這年夏天,沈頃潇與照夜白一同成為當代男藝人中最受矚目的兩顆明星——無論這種矚目是好是壞,是擁護還是诋毀。
直到這周周二,M–Genie正式召開回歸新聞發布會,沈頃潇的新“绯聞”以及他們突如其來的提前回歸一起讓這場發布會變成出道以來最刺激的一次。以往成員們隻需要坐在台上回答一些程序性的問題,例如聊聊自己最滿意的部分、陳述一下專輯的主旨,最難的也不過是背誦公司定好的專輯介紹稿。但這一次,記者們明顯有備而來,各家新聞社也都厲兵秣馬。韓漠桢和明翌剛把一個不懷好意的問題堵回去,又有一名記者提問沈頃潇:
“首先真的非常恭喜M–Genie的各位帶着《構圖》這張專輯再次與大家見面,真心祝賀大家。剛剛韓漠桢也已經對主打曲《DRIZZLE》以及這次延伸的世界觀給出了詳細的說明,我也認為與粉絲的連結是造就M–Genie這種成功的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我注意到專輯裡同樣也有很多歌曲有沈頃潇老師的參與,而且通常都是作詞,沈頃潇老師的詞作風格一貫也以真摯的感情取勝,那麼,請問沈老師作詞的靈感是否來源于某位比較特定的靈感缪斯呢,比如說您在拍攝過程中有深刻印象的同事或者是日常中被打動、有過密切合作的藝術家?”
應該承認,聽到這個問題後,沈頃潇懵了一下才拿起話筒:“感謝您的提問。首先想确認一下……您想問‘作詞靈感來自于哪’,我理解得對嗎?”
那位馬上道:“因為這些日子沈老師在《紅心遊記》上的表現大放異彩,讓人很好奇您與綜藝同僚們的化學反應是否影響到您的創作,尤其是前日熱播的最後一期香港篇裡,沈老師對歌曲的演繹也表達了您對旅行和旅行中的夥伴的深厚情誼……”
沈頃潇腦子轉得飛快,乍然想起了過去照夜白在《十洲》發布會上聽記者提問的畫面。當時也有個人問照夜白“和沈頃潇關系如何”。
果然,記者最後還是加上了一句“比如說您和照夜白老師”。
韓漠桢瞄過來一眼,已經拿起話筒。
沈頃潇道:“好的,感謝您提問。是這樣,我們這張專輯的準備時間是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時間上遠早于綜藝出演。另外靈感的來源是多方面的,歸于某個人或者某一件事無疑不是很客觀。”
應該躲過去了。他放下話筒,剛要繼續在紙上畫小人,另一個記者已經站出來:“您好,我是來自繼山新聞的記者李桓,剛剛沈老師提到靈感的問題,我想提問的是,在這之前您多次在綜藝節目或者雜志采訪中稱照夜白是您的領路人和靈感缪斯,而在《遊記》裡,觀衆們也見證了你們兩位從波折不斷到最終修成正果的過程……”
他說到這,沈頃潇已經拿起話筒:“請您注意措辭——”“抱歉,但我想問的是,”記者又說,“您是否否認照夜白對您的影響?而在綜藝中與照夜白老師親自交談、相處,是否真的進一步為沈老師的創作催生了某些契機?”
這下不是隻有韓漠桢拿起話筒了,連台下的記者也開始小範圍地交頭接耳。
沈頃潇停頓兩秒,正色道:“首先我想請大家理解‘影迷’這個身份。”
“我個人非常尊敬照夜白前輩,也是他的影迷。但我不認為‘靈感缪斯’這個說法很合适,因為當你欣賞一部電影作品、甚至欣賞其中一位角色時,你很難把電影的其餘元素和這個角色的塑造彼此拆分來看,你會注意劇情,注意到構圖和色調,注意到拍攝手法,注意布景、打光對情緒的塑造。當我說‘很感激某部電影讓我産生靈感’的時候,這其中關乎的顯然不隻是白老師一個人的工作,還有許多台前幕後地為這部作品付出的人。”
“另外我也非常尊敬白老師,他在電影中的很多演繹給我的舞台包括MV中的演繹帶來了很多啟發……但我想說的是,在綜藝裡我們彼此其實沒有什麼稱得上‘波折’的部分,從始至終都很融洽。我也從照夜白前輩身上學到了很多,出發點始終是希望觀衆們能享受。就是這樣。”
他把“影迷”和“前輩”兩個詞咬得很緊,再發揮他一貫應付倒黴局面的方法,把話題扯遠開,繞過了陷阱。發布會直到結束,也沒有再碰上什麼難搞的提問,也沒有任何出格的解讀被推到風口浪尖。
隻有CP粉的狂歡尚未結束,見糖就吃。從前這對CP的粉絲完全是沈頃潇一手養起來的,但沈頃潇自己又幾乎和照夜白沒關系,超話裡苦哈哈地全是接正主同框,站一起就算婚禮禮成。最近總算趕上狂歡節,但凡從其中一個嘴裡冒出另一個的名字,都能嗑暈過去。
嗑CP總比真的炒同性绯聞要好。這是沈頃潇的打算。因為事情一旦去掉了“賣腐”賣出來的夢幻泡泡,變成實打實的“照夜白沈頃潇戀情說”,他想不出來有多少人會跌碎下巴罵他惡心。而CP粉舞得再歡,大家也會覺得,“這不是真的”。
愛豆永遠沒資格和演員相比。照夜白可以在戛納“一種關注”單元采訪中大大方方地支持酷兒電影擺明身份,但沈頃潇不能。他的職業前程需要的是既有趣又有分寸,既完美又擅長端水的Syn。
謹慎不總意味着要失去什麼。現在少給自己挖坑,以後才走得更穩。
因此,四天後的此刻,M–Genie終于在宿舍歇下來,準備四小時後再爬起來工作。沈頃潇猜測照夜白已經回臨京了,給他發過去一句“之前的圍巾送五分部了,T恤也在,記得收”。
先前事情太多,忙得忘了那條圍巾的事,剛好順手和M–Genie的周邊一起送去。沈頃潇的動物塑是一隻蜷成可愛圓球的白海豚,粉絲稱為“雪球海豚”的動物。T恤上畫的就是這種海豚。
除了T恤,别的周邊也送了一些,類似于棒球帽、羽絨服、挎包、徽章、簽名專輯之類。全員親簽早在墨爾本就送了,這次沈頃潇隻簽了自己的。
照夜白馬上回複了:「還沒睡嗎,快三點了」
「我剛到家啊」
「剛到家?」
「我在掙錢啊大哥」沈頃潇無語,又說:「你不是也沒睡」
「我們後天開機」
照夜白說。
沈頃潇:「……和我說這個幹什麼」
「我不會給你送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