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眼含熱淚,哽咽着說不出口。
“虎子……”嶽鳴隽搖搖頭,“别說了。”
“不!那句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虎子咬着牙道,“他說:‘何縣令嫌吵,你是自己走,還是我将你打出去?’”
那高傲的模樣,過了兩天,還深深刻在虎子腦海中。
“……讓無名兄見笑了。”嶽鳴隽說。
紀無名輕聲問:“何縣令為人父母官,屍位素餐,卻為何恨你至此?”
嶽鳴隽眼神閃爍,避重就輕道:“年前,京城來報,為一位嶽侯爺翻了案。聖上錯冤了他,要找流落的小侯爺。許是鄙人也姓嶽,就讓他以為是嶽侯爺的後代,欲要讓我回京,鋪平他的升遷之路。我拒絕了,他恨我斷了他的隆昌官途,才百般磋磨于我。”
那位嶽侯爺自開國時就跟在先祖皇帝身邊,是人盡皆知的戰神,偏遠地區至今還時常有人供奉于他。
他的功績之盛,曾獲封一字并肩王,更是讓先祖皇帝破例恩允他留三千嶽家軍在京城四周。
可惜随着朝代更疊,那三千嶽家軍,成為如今皇帝心中的一根刺。為了拔出這根刺,皇帝于十數年前派襲爵的嶽侯爺後代前去沙場,卻故意拖延辎重,緻使邊關大敗。
後來,嶽侯爺又以通敵叛國的罪名被抄斬,唯有世子一人逃了出來。
那個世子,就是嶽鳴隽。
嶽鳴隽從小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被冤枉的,可是他不能說,他也不敢說。他做夢都希望有一天自己殺上京城替父翻案,十數年來也一直在為此做準備。
但他想不到,這一天會到得這麼快。
邊關頻頻戰亂,聖上在此時為開國戰神嶽侯爺翻案,不過是希望有一個替死鬼,可以再一次去到邊關。若勝,就是看門狗;若敗,則又是千古罪人。
他們這位天子,實在是太好懂了。
所以他拒絕了何縣令。
而代價……是失去了他的養父母。
顧韶清安靜下來,紀無名也不知該說什麼。唯有虎子打破這片寂靜,“大哥,這不是你的錯!那狗官自己沒本事,還怪到你頭上,這本來就沒道理!你已經為了爹娘跪下求他了,他還要我們怎麼樣?是他該死!”
紀無名低垂眼簾,指尖輕觸他傷痛的膝蓋,說道:“這位虎兄弟說的沒錯。拙玉,你們來日方長,眼下振作起來,治傷要緊,别再沉溺于悲痛中了。”
嶽鳴隽道:“多謝你。其實經過這兩天,我已經平靜了許多,何況無名兄又救下小風,兄弟重逢之喜勝過天下百樁苦難。如今我是長兄,自然也該重振門楣。”
顧韶清眼看着一縷微小的黑氣從嶽鳴隽的膝蓋中鑽到紀無名手上。
那是……大妖的詛咒!
他的膝蓋,怎麼會有大妖的手筆?
紀無名不動聲色地将這縷妖氣捏散,“說來,方才虎兄弟說村上有個會治病的莫大娘,怎麼不去找她看?”
“這兩日不巧,莫大娘都因有事不在家中。也或許是不敢得罪縣令,所以對我避而不見……總之,我找不到她。”嶽鳴隽想了想,又道:“無名兄,若你信我,煩請未來若遇到,也不要靠近莫大娘。”
“怎麼說?”
“莫大娘與何縣令走得很近,我不知是什麼原因。但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既然何縣令為人不善,莫大娘也不會是好人。”嶽鳴隽說。
顧韶清從他的神情中窺見幾分隐瞞,似乎不願多提莫大娘之事。
先前嶽鳴隽提過一嘴,莫大娘特意來提醒過嶽鳴隽,說劉小風被人擄走了。
是不是嶽鳴隽在疑心什麼,才說這種猜忌的話?
紀無名這時目光與顧韶清交錯一瞬,隻看到顧韶清擠眉弄眼地瞥向門外。他揣測着,不确定地說:“嗯……但是,我手頭沒有藥,那個,莫大娘不是好人,但是,我去……問她買點藥材。”
嶽鳴隽似有所感,回頭看了眼顧韶清。
顧韶清無辜地回看他。
“大哥,無名哥說的是啊!他連盤纏都沒有,怎麼會有藥?我帶他去莫大娘家看一圈吧,反正莫大娘也不在,權當帶他認認路了。”顧韶清說得煞有其事,活像他就認路一樣。
紀無名無奈地說:“是,治傷總要用藥的。”
嶽鳴隽困惑道:“是嗎?可是……”
“大哥!我跟着無名哥哥不會有危險的!他可是救過我的人,你還信不過他嗎!”顧韶清說。
“自然不是。”嶽鳴隽趕緊道,“那好吧,你們快去快回。”
顧韶清乖巧地應了,快速抓着紀無名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