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咻”的一聲輕響,懸浮在空中的白煙立時消散。
海東青憤怒而不甘地發出嚎叫,也随着白煙而扭曲、飄散。
地面上,顧韶清落下的地方被一片塵土覆蓋,劉裡正馬上沖進煙塵,莫大娘呆呆地看着煙塵逐漸沉澱、而他的背影輪廓漸漸變得清晰。
——那煙塵裡,早就空無一人。
“那個小毛孩是什麼來頭!”劉裡正咳嗽着揮走灰塵,“可惡……”
“完了,他逃走了,主子一定會生氣的!”莫大娘連連後退,“你打算怎麼辦?”
是的,大妖的脾氣從來就不好。
劉裡正雙唇翕動,還沒說話,燭台已經顫抖着、搖晃着自己又立了起來。
方才海東青收了手,并未全力撲往燭台。
是大妖不甘心,還想重來。
可是燭台上的火光明滅幾次不得重燃,依靠他自己難以維系陣法。劉裡正顫着手摸去耳竅的血迹,抓緊幫它又點起火。
火光唰地照亮他,白煙又一次凝結成模糊的人臉。
“主子……”劉裡正與莫大娘驚恐未定,齊齊下跪。
“廢物!”大妖冷聲道,“那人不簡單,居然随手就能結出一把白色的靈劍。你們在談縣待了這麼久,都沒聽說這号人物嗎!”
凡是修士,都能使訣運用所有五行之力。隻是每個修士的靈根不同,對于靈力屬性的親近與順手程度都不同,一般在危急情況下都隻會用自己用慣的力量。
顧韶清還未正式修行,隻是依靠自己的神識強行糅合了周身的靈力,看起來就像五行靈力具都臣服于他一般。
對于大妖來說,善使五行靈力,這般恐怖的天賦,數百年來都不曾聽說過。
何況……那個小童才幾歲?不過十來歲的模樣,居然能與他的分身打得有來有回!
劉裡正拼命叩着頭,否認道:“大人,我們沒有聽說過,真的。您也知道,談縣是個小地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天才?”
大妖略顯焦躁,半晌方道:“好,此事我不追究。若談縣還差一個童子,這第一百個,你們必須把他抓來!”
大妖需要童子,正是為了煉化靈根。他就快得到帝王之氣了,還差數千名童子的純淨靈根,隻要術法能欺瞞過天道,他就能成功飛升!
而今眼前就有個絕佳的靈根能号令五行,他怎會不心動?
劉裡正難為道:“可是大人,我們不曾看清他的長相……”
“廢物!”大妖罵道,“拿紙來!”
劉裡正手忙腳亂,可是密室裡哪有什麼紙筆?他隻得從暈倒的何縣令身上割下一塊衣袍。
模糊的人臉上飄去幾縷白煙,附着在衣袍上便成了灰色的筆迹。随着白煙勾勒人像的速度越來越快,那十二歲男孩的面孔越加清晰。
大眼、長眉、薄唇。
窄窄的臉型,飽滿的額頭,耳高過眉。
烏黑的頭發梳成利落的發髻,黃白色的皮膚宛如玉石。
一幅畫作栩栩如生,劉裡正大驚失色。
這精緻的面孔如此眼熟,竟然就是本該死去的劉小風!
袍角被抛擲到他身上,随之而來的還有一瓶藥。
大妖說:“找到他。這種藥在水中化開、無色無味,能讓他昏迷。下個月之前,我要在人市裡見到他!”
話音落地,燭台就徹底熄滅了。
莫大娘的目光掃過怔怔的劉裡正,落在他無意識捧着的布帛上。
本該死去的劉小風……
“所以,這就是何縣令沒能殺掉他的真相嗎?”莫大娘低喃,“我二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要怎麼抓他!”
“他們這些修者不是不能暴露在凡人面前嗎?他入修仙路,就該早早斬斷塵緣遠離嶽鳴隽,來這瞎摻合什麼!”劉裡正斥罵。
莫大娘則被他點醒了,一把拉住他,“你說得對!修者不可能再回嶽鳴隽身邊。何況他若有這本事,怎麼會輕易被何縣令抓走?”
她通透的眼神使劉裡正竟一下冷靜下來。
劉裡正抓緊她的手,眯着眼沉吟,“你的意思是……”
“我隻怕,此人他不是真正的劉小風呢!”莫大娘勾勾唇角,“說不定,是那死在亂世裡的修者冤魂,将無辜的劉小風奪了舍!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他在奪舍後去而複返,潛伏在嶽鳴隽身畔……”
奪舍之法,乃是不折不扣的邪法禁術,向來為正道修士所不容。
“照你這麼說,那劉小風竟和你我一樣?”劉裡正說。
“是與否,一試便知。”莫大娘似笑非笑,“奪舍他人,必得了結被奪之人生前執念,否則會反噬自身、魂飛魄散。那劉小風生前的執念是什麼?”
二人的眼神對上,霎那間念頭通達。
劉小風的執念還能是什麼?
自然……就是嶽鳴隽了。
劉裡正便摟住她,緩緩道:“殺人誅心……妙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