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王捷瞧着,品出了不一樣的意思。
大人既然喜歡,那多去幾次也沒什麼,反正也再找不到比濟安樓離錦衣府更近的食間了。
“卓姑娘,你可會做筍?”
還等在錦衣府後門的卓逸君等來了王捷這麼一句。
“會的。”雨後冒春筍,鮮嫩好吃,幾乎沒有什麼犯錯的餘地,這也算是卓逸君教給年齡較小的孩子們的第一道春食。
“這巧了不是麼?”王捷笑道:“我們大人最喜歡吃筍。姑娘莫不然明日午間送來?”
“若是生意好了另說。”胡七娘的聲音忽然再卓逸君耳邊響起。
不知道這算不算的上是生意好。
卓逸君應下,掂着裝了空盤子的食盒一路小跑回濟安樓。
濟安樓門隻是虛掩着,卓逸君進門後輕輕喊一句:“胡娘子?”
簌簌地,有微風走過窗沿的聲音,卻無人應答。
走進小院,四下瞧瞧,便隻有大堂門口點着一盞燈,其他地方都是黑的。
彎月還在樹梢下,夜并不深。胡娘子睡得這麼早麼?
卓逸君将外門拴好,舉着燈盞回了白日裡胡七娘指給自己的房間,全然沒想到這濟安樓的每一間屋子她都已經看過,卻沒一間是給這濟安樓掌櫃做卧房的。
屋裡簡樸,床上倒是褥子鋪蓋齊全,除此之外就隻有一張不穩的圓桌和一隻方凳。
白日裡帶來的包袱就靜靜的挨着床邊,卓逸君将裡面的面巾翻出來,到院中井旁打水洗漱,才又返回屋内。
今日問她話的那位大人到底是什麼人?她慌亂之下一口氣說了許多,算不算是亂說話?她若是能再表現好一些,是不是以後那錦衣府的大人會常常來買她做的東西?
卓逸君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着,不知何時就進入了睡夢之中,再醒來,就已經是天光大亮了。
“嗨呀。”卓逸君這才猛然想起,昨日胡七娘并沒有同她約定每日上工的時間,那……會不會因為今日起晚了,便要扣她工錢?
房門猛開,胡七娘就坐在小院中的石桌旁,聽見響聲笑語盈盈的瞧向面帶羞色的卓逸君:
“醒了?昨日幾時回來的?”
“比三更早些。”昨日卓逸君睡前,迷迷糊糊有聽見牆外敲着三更的梆子。
“那是回來的晚,好在從錦衣府出來也就這麼一小段路,還有一牆之隔的許多錦衣府衛,想來是無事的。”胡七娘笑的如昨日一般:
“你若是沒有睡飽,便再去歇歇,此刻還未到巳時,有你許多時間。此地若是有客來,也就到午時後了。”
卓逸君搖搖頭,坐到胡七娘身側:“昨日錦衣府的大人點了一道蘆筍,叫今日午膳時分送去。”
“真好,”胡七娘笑的更開懷:“是哪位大人叫你送去的?”
此話一落,胡七娘倒是發覺眼前的小姑娘眼中帶了一絲探究,心中暗贊機敏,口中卻不動聲色的贊許:
“若是官高些的,咱就多加些東市的奇珍進去,價格也要得高高的。”
話音消,探究也了:“應當是同昨日一樣的大人。”
“啊……”胡七娘低低的歎了一聲,皺着眉毛眼神不知道飄到哪裡,似乎在盤算到底是哪一位大人連着兩日光顧了她們生意。
在胡七娘還在瞧着雲朵想怎麼能讓她們這門小生意做進錦衣府的時候,卓逸君進了廚房。
筍在春天時不要太常見,隻是多是以其為佐菜,很少有人真當是隻喜歡吃筍的。
偏巧,她會一道。
胡七娘這裡的筍與以往她和孩子們一同采來的不一樣,那都是剛冒尖尖的新筍,小的可憐,卻不得不采,若是要留到第二日,就怕是被别的不嫌小的人采走了。
如今眼前的都是肉肥的大春筍,要被剝去外殼,再将筍尖用刀切成細長的條。
竈上一早就生了火,卓逸君第一次這麼不心疼的将油倒了半鍋,還專門切了姜片丢進去去味。
隻是這姜片放進去不能久,久了酥了便總會留些渣滓進去,叫人吃了皺眉頭。
卓逸君耐着性子守在竈旁将方才丢下去的姜片又一片片撈了上來,換筍條下鍋。
這用油慢慢熬便是長功夫了,少則也要大半個時辰的光景。
卓逸君将鍋蓋上,放任那筍條在鍋裡自己慢慢熬煮,手裡換了那筍莖持刀片成片。
胡七娘聞着油鍋的香氣進來,眼睛卻隻瞧着卓逸君手下已經被片成薄片的筍,撚起一片從側邊一瞧,呦,都快趕上那孩童練大字的紙薄了。
“小丫頭當真是好手藝。”胡七娘瞧着卓逸君将筍莖片完片,又去夠了一塊挂在窗下的臘肉,繼續切片,終究是覺得無趣,扶了扶不曾有過亂發的鬓邊,出去了。
卓逸君将已經片好的筍同臘肉一起依次擺入盤中,澆上些黃酒,又撒了幾粒花椒,便送進小竈上去蒸。
以往沒有臘肉的時候,卻還有守歲時留剩下的雞湯,隻蒸筍,也是美味。
切片實在是費功夫,卓逸君去瞧大鍋中的筍條,已然是到了火候,便将油舀出來一半,好讓筍尖能冒個頭在外面。
加一點鹽巴調味,卓逸君便将這半碗油半碗筍的油浸筍同筍蒸臘肉一起都放進昨日帶回來的食盒裡,要往錦衣府去。
胡七娘站在門口目送她:“不必着急,這裡沒生意。你可小心些别惹了裡面的大人物生氣。”
這話裡似乎意有所指。
能在這樣地界開茶樓飯館的人,怎麼可能隻是普通人。
卓逸君站在桑杞巷内,緩緩回身,問:“胡娘子,昨晚我将外門闩了,你是如何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