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栩拿起那杯盞将那烏梅甘草湯一飲而盡,這湯汁瞧着顔色深邃,但味道的确是像那小二所說清涼可口,讓人食欲大開。
再嘗那醪糟豬蹄,也是被冰過的,醪糟微甜味道浸入豬蹄之中,竟不因豬蹄寒涼而多生出兩分肥膩來,反而覺得心中的火氣又往下壓了一壓。
駱子期一口一口吃的慢,仿佛吃的慢一些,這頓飯就能多頂一刻一樣。
“安心吃罷,不要你付錢。”陸栩從荷包中摸出一小錠銀子來。
“不要,又不是請不起。”駱子期從懷中掏出荷包來,賭氣似的甩在桌上。
陸栩将那荷包拎起來又甩回到駱子期懷裡:“快收起來,跟我出來吃飯什麼時候要你付過錢。”
“你……”駱子期手拿着荷包,一副要收不收的樣子:“你這樣顯得我之前掏錢很不誠心。”
陸栩無奈,給駱子期夾了一筷子煎鲈魚:“此間就你我二人,不必再演了,趕緊用這些好吃的塞住你的嘴吧。”
駱子期嘿嘿一笑,将自己面前盤子裡的東西吃了,吃着吃着就神色一頓,道:
“說到好吃的,有一事你可能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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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潔,微風拂過庭院。
不似白日裡那樣如同油煎一樣的熱着,夜裡的風總算是從豐水河裡卷了些涼氣出來,讓人還能往外走走。
卓逸君躺在院中的搖椅上,以往胡七娘常躺的地方。
她睡不着。
身上的傷已然好了不少,破皮的地方都已結痂,她也能自由活動。
疼倒是是不疼了,隻是這幾日傷口處總是覺得癢,例如此刻,她就癢的睡不着。
想伸手去抓,可卓逸君也知道,抓了反而好的慢,到時候今日痛苦還要再經曆一遍。
還好夜裡有風。微風拂過,也能代她将傷口處輕輕蹭過,讓難受略略削減一分。
隻是風并不是時刻都有的,靜默時分那熱氣仿佛就如輕紗一般再次沒頭沒腦的籠了下來。
卓逸君手裡執了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有些微風,似乎又将那輕紗往上揚了揚。
困意上湧,眼皮有些睜不開了,她也不強求,就放任自己沉沉的跌入夢境去,倒是手中的扇子隔了許久還能再動一下。
忽的,手中一空,有人将她的扇子抽走,也将她的七魂六魄抽回到濟安樓那小小的院子當中。
卓逸君睜眼,面前人影朦朦胧胧,睡意仍占上風,叫她瞧不清楚眼前景象。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瞧到那人将蒲扇懸于她頭頂上方,輕輕扇出風來引得發絲晃動,才瞧清楚眼前之人是相識之人。
“大人回來了。”卓逸君重新将眼合上,似是下一刻就要重新跌回那混沌之境當中:“小民身上有傷,就不給大人行禮了,還望大人見諒。”
陸栩何時見過卓逸君如此放肆過,甚至已經許久不曾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過了。
是有什麼事情,在他不在的時候,悄然變化了麼?
在他走前,這姑娘小心翼翼,似乎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除了恭敬,再沒有其他的情緒。
但現下,這般放肆之間,竟讓他忽的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對鮮活二字的感覺。
陸栩給卓逸君扇着風的手猛一頓,問:
“你怨我?”
此話從何說起?卓逸君睜眼瞧向陸栩。
陸栩似是讀懂了卓逸君眼中所想,伸手将她的眼重新合上。
方才發問時隻是猛然有的這麼一個想法,也不知要從何說起,但蒲扇輕輕扇出來的風似是将他的思路也微微捋順:
“你怨我也是應該的。此事你問過我了,我讓你放心去,卻換來你一身傷,是我的過錯。”
“此事怎麼會因為這樣就怪在大人身上?”陸栩的手還蒙在卓逸君的眼上,即便是睜眼也隻能瞧見指縫中漏出來的一線月光。
“百姓都說,錦衣府是姓陸的。隻是姓的卻是陸淙的陸,不是我陸栩的陸。我此行兇險又不能張揚行事,真正聽命于我的那幾個人都被我帶走了,沒有能留人護你,是我……”
“大人,”卓逸君用手将陸栩還蒙在自己眼上的手移開,好能讓自己直視着他:“此事就算要怪,也絕怪不到你頭上。”
“你要報仇麼?”陸栩問。
“什麼?”卓逸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就回道。
“你要報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