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懷中拿出的狀書,被卓逸君拿出展開,高舉過頭頂,又被陸栩一把接過。
錦衣府不是接狀書的衙門官府,這應當算得上是第一份是要遞給陸栩的狀書。
這狀書到了陸栩手中,換來的,是穩坐在方桌旁上位者的一聲嗤笑:
“這就是你寫的狀書?”
陸栩接了這狀書,這第一關便算是過了。
這是胡七娘口中最難的一關。
“錦衣府中人,心思深得摸不到。不如開門見山直抒胸臆,隻要他沒讓手下直接将你丢出來,就都是好消息。”
“是。”卓逸君老老實實的答。
這狀書寫的直白、簡單,不比她方才所說的多幾個字。
“你哪裡會寫狀書,我又哪裡會寫狀書,若是寫的仿若外面那些狀師寫出來的東西一般,反而叫人懷疑真心。”
陸栩将手裡的狀書甩到卓逸君面前:“證據呢?”
卓逸君目光上移,對上陸栩的目光,坦言道:“沒有。”
這樣的坦然與無所畏懼倒是将陸栩面上氣出來一絲笑容,還沒等他開口,卓逸君又搶先道:
“若是民女有證據,滾釘闆也好、擊登聞鼓也好,無論結局如何,至少總有個說出的地方。可如今已知結局,對之前不知分毫,又有什麼地方可以聽民女說上任何一句。”
陸栩被這一通話噎住。
這話聽起來無可辯駁,但下意識又覺得對方不過是在強詞奪理罷了。
陸栩想了想,還是決定要将自己的想法說出口,隻是還不等他張口,卓逸君眼底就已經蒙了一層水霧,聲音也帶了哭腔:
“不是說好了麼?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這話……實在無錯。
隻是曆朝曆代,又何時真的照着這句話執行過?
普天之下民衆瞧着的同罰背後真的就是同罪麼?
陸栩輕輕歎一口氣,将方才要說出口的話全部都咽回肚子裡,隻沖着卓逸君伸手:“拿來。”
卓逸君将被丢在自己面前的狀書撿起來又呈給陸栩。
陸栩肯看這狀書,胡七娘口中的第二關,便也算是過了。
那狀書被陸栩蹙着眉頭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實在是看不出什麼花兒來。
卓逸君寫的實在是簡單,若不是用了這麼大的紙張,若不是寫了這麼大号的字,隻怕是更像是學堂學子趁着夫子瞧書本搖頭晃腦之時傳遞的紙條。
倒是字寫的規矩了許多。
“你說科舉舞弊,可有證據?”陸栩将狀書放在手邊,眼神落回到卓逸君身上。
卓逸君又将頭埋下,聲音悶悶:“沒有。“
陸栩面上的苦笑更甚。
他方才已經問過了是否有證,也被明确的告知了答案,可偏偏展開問的第一句,又是一樣的問題。
“那舞弊一事,從何而來?”
“大人想必知道,民女之前曾去過七王府上。七王妃曾問過民女,可否願意讓民女弟弟拜入七王府門下,若是願意,無論是科考結果還是官場仕途,都不是問題。”
陸栩即便有所設想,也沒有想過卓逸君的故事會是這麼虛無缥缈。
她以一言舉證,七王爺舞弊,莫說實證沒有,就連整個事件中都說不出七王爺參與舞弊。
這個故事裡,竟然連七王爺的身影都不曾出現。
陸栩隐隐的頭疼。
怎麼一個駱子期是這樣,一個卓逸君也是這樣。
但如今話問到這個地步,陸栩不好再次将手中的狀書甩在地上,隻能硬着頭皮繼續問:“所以你弟弟,參加了這次科舉?”
“是。”卓逸君答得幹脆:“姓孔,複名孟舟。”
這個答案是意料之内,昨日夜裡駱子期已然說過了。
陸栩随意的點了點頭:“所以你答應了七王妃,沒想到如今卻牽扯出來,送你弟弟進了刑部獄。你不甘心,故而來告錦衣府,想着玉石俱焚?”
“當然不是,小舟是靠自己本事考上的。有靠山固然很好,但這樣的靠山卻不是我們想要的。”卓逸君答的理直氣壯。
“這樣的靠山?”陸栩把玩着卓逸君随口說出的詞:“哪樣的靠山?”
卓逸君愣了一瞬,方才氣勢瞬間就少了一半,背沒有剛才挺的那麼直,就連聲音也弱了許多:
“大人若是不知道,又怎麼會幫民女出氣?還專門拿了七王妃的幼弟。”
這語氣更像是呢喃,陸栩面上忽地蒙上了一層不自然的神色。
雖然卓逸君之前已經專門就此事感謝過一次,但若不是她此時專門提及,他是真的要将此事抛之腦後了。
陸栩用手握成拳擋在嘴前幹咳一聲,好将自己臉上不自然的神色掩去:“所以……”
卓逸君繼續道:“這事情發生在科考之後,而且七王妃對此态度并不重視,似是隻随口一提罷了,但想來并不是空穴來風。若是七王爺真的存了拉攏新科考入仕的大人們之心,必定不會把寶隻壓在小舟一人身上。科考一事,想來大有文章。”
陸栩的頭更痛了。
駱子期被困在府裡的日子,他終于不用擔心哪天一擡頭就能聽到那句:“躍之,你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