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逸君挨了闆子。
送她回來的錦衣府衛說,她刺殺當朝皇子,非議朝政,足以人頭落地。若不是因為那匕首沒開刃,而七皇子又能輕易的将自己扼死,她不會隻是挨了闆子就了事的。
許是行刑的宮人為了給陸栩賣個面子,這闆子打的并不重,卓逸君在床上趴了十天就能下床,讓小玉竹扶着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挪了。
這十天,胡七娘從未露面。
孔孟舟被從刑獄中放了出來,人雖然活着,但在刑獄時受了酷刑,身上沒有一處好地方,考上的功名也被扒了下來。
武學不肯再接納他,卓逸君便讓小玉竹将原本放雜物的屋子收拾出來一半,給孔孟舟臨時搭了床,又将胡七娘藏着的金瘡藥取了一瓶給他用。
剩餘的隻等胡七娘回來再議。
小玉竹在濟安樓待的這大半年,許是因為油水充足,身高長了不少,在竈台前不是隻露半個腦袋的身量,倒也可以輕松自如的做一些簡單的飯食。
卓逸君趴在床上,越想越覺得那日的情形奇怪,但腦中似乎全是一團亂麻摸不到頭緒,隻能等胡七娘回來再問個清楚。
隻是胡七娘沒等回來,卻等來了戶部的小吏。
“你們已經連着兩個月沒有上繳賬冊了,我知道你們很難開張入不敷出,但就算是賠錢,賬冊也應當及時上繳。”
站在濟安樓的小吏滿臉不耐煩,對着卓逸君皺眉頭。
“給兩位差爺添麻煩了,實在時我們掌櫃的這幾日有些事,一時忘了,這才拉下了。”卓逸君用袖子擋着,給上門來讨要賬簿的官差一人一小顆碎銀子。
有了銀子打底,來人的态度有所緩和,抱着小玉竹奉上的賬本道:“許是你們新東家之前沒做過這樣的生意,漏了也是難免的。她若是來店裡了,你們多提醒着,萬不可再有下次。“
“新東家?”卓逸君從不知道濟安樓的東家是誰,自然也不知道濟安樓換了東家。
“你竟不知?”那官差一臉詫異:“你們新東家姓卓,我打聽了,奕京城也沒什麼富貴人家姓卓的,怎麼會有閑錢來這兒置辦産業。”
“許是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呢?”另一官差接話道:“這地方不是什麼繁華之地,想來地價也便宜,外來人以為自己撿漏,誰知道竟是砸手裡了。”
兩位官差一琢磨,隻覺得自己分析的十分有道理,心滿意足,同卓逸君又交代了要按時上繳賬冊,若是生意好了更是要按時上繳稅銀之類的話後就趕赴下一家催繳。
卓逸君如五雷轟頂,耳邊隻回想着小玉竹的接話:“姓卓?可是名字喚作逸君的?”
那官差連連點頭,說就叫這個名字。
這濟安樓,何時成了自己的産業了?
卓逸君其實很想問問這濟安樓原先的東家是誰,是否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胡七娘。
但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卓逸君眼瞧着兩位官差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内,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若是被官差發覺自家的廚娘都不知道之前的東家是誰,卓逸君生怕他們多問兩句自己就露了餡兒。
可露的是什麼餡兒呢?卓逸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杞人憂天些什麼。
等胡七娘回來再說罷。
卓逸君這麼安慰着自己,心裡卻隐隐覺得,她不會再見到胡七娘了。
但這樣沒有生意的日子是坐吃山空。
胡七娘的暗匣裡金創藥都在,金錠卻卻不知何時被換成了銀錠。
這些銀兩足夠普通人家生活上兩三年了,但兩三年後,他們三個總不能守着這個有房契地契的濟安樓餓死在這裡。
卓逸君開始做些冷吃的糕點或是腌漬的小菜,讓孔孟舟和小玉竹一道推了闆車去豐水河畔去賣。
孔孟舟從來話就不多,讓他推車去賣,隻怕是三兩日也吆喝不來一位客人。好在小玉竹活潑,逢人就能問上兩句,雖說不上日日都能售罄,但每次回來,總有進賬。
“逸君姐姐。”小玉竹每每總是跑在前面,先孔孟舟兩步進門,湊在卓逸君身邊故作神秘:“我今日買了好東西。”
卓逸君早早就教會了小玉竹挑選貨物的秘訣,怎樣的魚和肉是新鮮的,怎樣的蔬菜是早早才從地裡拔出來的。
“什麼好東西?”彼時卓逸君正在櫃上記賬,見小玉竹如此,也學着她的神秘壓低聲音。
如今濟安樓雖然堂上仍不見有客人來坐,但進賬要比之前繁雜許多,是需要每日專門騰出時間細細來寫的。
“蔡伯昨日就同我講,他家大兒子在城外找到一處泉眼是别人沒有發現過的,裡面的魚兒别提多肥美了。我今日一瞧,果然是好魚,就買了十餘條。蔡伯還多給我一隻大缸,好叫我活着這拿回來,慢慢吃呢。”
蔡伯是在豐水河畔賣魚蝦的老翁,和小玉竹擺攤子的地方緊挨着,一來二去就相熟了。
小玉竹說這話的功夫,孔孟舟也到了門口。
卓逸君迎上去一瞧,魚兒果然在壇子裡遊的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