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壇子陶土做的，本身就沉，再加上滿滿一缸的水，卓逸君心疼孔孟舟在刑獄受了重傷，問：“怎麼不少買一些？這麼沉的背回來，壓的傷口再裂開了要怎麼好。”

小玉竹買魚時興奮，完全沒有想過這些，一聽卓逸君提起，面上的歡愉霎時消失：“小舟哥哥……”

孔孟舟将闆車停好，又将壇子從車上抱下來放在屋裡，輕輕撫了撫小玉竹的頭頂：“不礙事，早都結痂了。”

“不會裂開麼？”小玉竹心中仍有後怕。

“即便是裂開，底下也是新的皮肉，不要緊，總歸是要掉的。”孔孟舟面上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坐在方桌旁一口氣喝了一整碗水，看向卓逸君：“你瞧瞧壇子放哪裡？廚房裡面還是廚房門口？”

卓逸君知道孔孟舟是安慰小玉竹，也不再多說什麼，隻道：“就放這裡罷。要吃時我來抓一條就好。”

小玉竹跑到後院去淨手。如今胡七娘不在，日日盯着她讀書習字的人變成了孔孟舟。

孔孟舟見卓逸君回到櫃後去記賬，也走到近處，輕聲道：“如今快到年關了，豐水河旁的攤子一日比一日少，小玉竹想多買些，也是好心。”

卓逸君低着頭寫字，聲音也不大：“我知道。”

“我身上真的好利落了。本就皮糙肉厚的，之前習武受的傷比這嚴重的多了，也都是幾天就能活蹦亂跳的又上武場了。”

卓逸君手停了，輕輕從鼻腔中哼出一聲，算是應了孔孟舟的話。

“我饞你做的腌魚了。我等下去殺兩條肥的，你給腌上？”

以往冬天，孔孟舟總會帶着幾個慈幼局的孩子偷偷出城去河裡撈魚，若是運氣好真能撈到大的，卓逸君便會用粗鹽腌了挂在檐下，每日切上一兩片丢在粥裡，加加滋味。

卓逸君擡頭看向孔孟舟，面上仍有心疼：“身上傷口真的好了？”

孔孟舟忙不疊的點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額上就被筆杆輕輕敲了一下：

“那就多殺些，等腌好了拿出去賣。”

年紀小的孩子總不愛吃魚，嫌刺多、麻煩。

但慈幼局上下都喜歡吃腌魚，尤其是卓逸君做的腌魚，要比主事從外面買回來的腌魚都受歡迎。

外面買來的腌魚，許是因為總是急急的賣出去，有些地方尚未腌入味，有些地方卻又過鹹，讓人一口下去恨不得将碗裡的粥都一口送下肚。

但卓逸君總有耐心，用薄鹽一層一層的塗抹，讓每一處都腌入味道，腌到連魚骨都是酥的，嚼上兩下就能混着魚肉一起咽下肚。

孔孟舟殺好魚，聽着卓逸君的囑咐，在黃酒裡過了兩道，然後放在竈邊等着備用。

卓逸君則是倒了半罐子的鹽進了炒鍋，加了一把花椒進去，長勺來回翻炒幾下，瞧着那鹽同着花椒顔色便變的深了些，便将做好的花椒鹽一同都盛了出來。

待所有的魚都被均勻的抹上了花椒鹽，整整齊齊的碼在罐子裡時，小玉竹早已點上了燈。

小玉竹坐在堂上還在寫字。她的字如今已經很有長進了，比卓逸君寫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甚至隐隐的有比孔孟舟寫的還要好的趨勢。

卓逸君坐在小玉竹身側，小玉竹不擡頭，仍舊寫着自己的字。

“委屈呢？”卓逸君帶着笑輕聲問。以往她可不是這個反應。

小玉竹這才擡起頭，面上似是隐隐有些落寞。

良久，小玉竹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我是怪我自己怎麼沒想到。”小玉竹輕聲道：“你和小舟哥哥都受了傷，我卻不能分擔更多，甚至還沒心沒肺……”

“哪有的事兒，”卓逸君開口：“你在我們倆都倒下的時候一下子負責了兩個人的飲食起居，還要怎麼分擔啊？”

“那……我還不是熬壞了鍋。”

這事兒發生在卓逸君剛挨了闆子的第一天，小玉竹想熬一鍋白粥，卻不知道怎麼的讓那熬粥的砂鍋直接在竈上炸成了兩半。

之後幾天，小玉竹隻能每日勤快的跑到四方街口，買了東西回來吃，直到卓逸君能下床為止。

“這有什麼的。”卓逸君笑道：“我和你小舟哥哥如今能安安穩穩的站在這裡，你呀，功不可沒。”

小玉竹的鼻尖被卓逸君結結實實的刮了一下。

她許久沒有被逸君姐姐這麼鄭重其事的誇過了，小玉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羞着問：“晚上吃什麼，我來準備。”

小玉竹如今已然完全可以獨自一人準備簡單的餐食了。

“不用了，”卓逸君把小玉竹踏踏實實的按在位子上：“你們白天辛苦了，晚飯我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