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栩随手指着身側的石凳讓她坐下。
王捷領着一對不算年輕的男女來到亭中又轉身離開。
男的卓逸君不認識,女的倒是在七皇子妃身邊見過,姓曹。
陸栩開口道:“這是七皇子府上的内外院管事,你要問誰,問吧。”
“七皇子之前,可有一位侍妾,單名一個‘清’字的?”卓逸君開口問。
那男管事本想開口,斜眼瞥了一眼曹姑姑,見對方沒有動靜,本張開了的嘴又閉上了。
“回姑娘話,并沒有。”曹姑姑開口,道:“許是稱呼不一樣?姑娘可否說的再仔細一些。”
卓逸君邊将陶清的樣貌細細又描述了一遍,曹姑姑仍搖頭說沒有。
竟是又到死胡同了麼?
卓逸君剛要洩氣,就聽身邊陸栩問:“你方才想說什麼?”
這是問那男管事的。
“回大人話,小的本想說,侍妾丫鬟一應事都是内院管事管的,小的不知。”倒也對答如流。
隻是陸栩并不滿意,冷笑一聲道:“哦?是麼。想來兩位并不明白錦衣府一貫的行事作風,問話向來隻是過場。我們所問的問題,早已有了答案的。”
此話一出,男管事又是偏頭瞧曹姑姑。
曹姑姑神色倒是如常,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倒是男管事身子開始不自覺的發抖。
陸栩也不瞧他們,隻管賞着臘梅,任由男管事拼命的給那女管事打眼神官司。
“确定沒什麼要說的了麼?”陸栩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倒是換來那男管事忽然的匍匐在地:“回大人話,小的不敢隐瞞,前幾年的确是有一位清姨娘,很受皇子喜歡。”
“薛奎!”曹姑姑一聲低喝,可惜為時已晚。
“然後呢?”卓逸君急急的問:“那清姨娘怎麼樣了?”
“小的不知。”薛奎伏在地上,抖如篩糠:“小的隻是偶然見聽别人說起過,說是那清姨娘已然病死了。”
“哦?”陸栩看向曹姑姑:“是麼?”
那女管事面上不見喜怒,也不答話。
“來人,請郡王妃。”
新的郡王府不知在何處,想是離這裡并不遠,又或許萬玉沙根本就還在這皇子府裡。
總之,她來的很快。
萬玉沙到雨歇亭中,眼神在曹姑姑和薛奎兩人打量了兩個來回,才對陸栩道:“少府令派人請本妃來此,可是這家中的下人犯了什麼錯處?”
“倒是忠仆。”陸栩冷嘲一聲,開門見山:“往日府上有一女子,名喚陶清,人在何處?”
萬玉沙眼波流轉,剛要開口,就聽陸栩接着道:
“郡王妃可要想好再答。本官還問一問郡王妃,是給郡王留着臉面呢。”
萬玉沙臉色一白,強撐着回答:“少府令這說的是哪兒的話。隻是進了我府上,一律都是更名改姓的,怕是給少府令找錯了人。”
陸栩不答,隻一雙眼直勾勾的盯着萬玉沙,眼神中滿是寒冰。
萬玉沙側身和曹姑姑對視一眼,隻見對方微微的搖了搖頭,又轉回身來對着陸栩強笑道:“倒是有一位,不知道是不是少府令要找的,之前很受皇……郡王喜愛,隻是命不大好,年紀輕輕的就病逝了。”
陸栩冷笑一聲道:“病逝了?既然如此,葬在何處?本官派人去瞧瞧。”
萬玉沙臉色更白,躊躇着不知道要說什麼。
陸栩繼續道:“那想來是沒有好好安葬了。隻是一卷草席丢在了亂葬崗?”
“是,是。”萬玉沙胡亂的點着頭應着。
“那便更好辦了。”陸栩冷笑道:“我着人去護城軍那兒問問,他們管着城門進出,凡是有屍首出城一律都登記造冊。”
萬玉沙面上的笑容難撐,剛想開口,便有人入亭。
是王捷。
王捷眼神掃視了一圈衆人,最終落在陸栩身上,抱拳行禮:“少府令。”
陸栩緊盯着萬玉沙面容,不肯放過一絲細微的變化:“講。”
“西跨院的枯井中,有一具枯骨。”
枯骨?
卓逸君下意識抓緊裙擺,看向王捷的方向。
即便視線被簾幔擋住,隻能瞧見一個隐隐綽綽的影子。
“井底有許多被潦草畫出的花紋,想來是那人死前刻下的,下井的兄弟拓下來了一部分。”
王捷用手帕墊着,将那帶來的宣紙遞給陸栩。
那花紋,是個“陸”字,是如同卓逸君頸間帶着的那塊石頭,雕着的一樣的“陸”字。
密密麻麻的花紋,就是無數的“陸”字,有些地方甚至筆畫與筆畫交疊,宣告着刻畫人臨死前的視線模糊。
陸栩将那宣紙遞給了卓逸君。
不等那帶着鬥笠的人兒伸手,他就瞧見了有大顆的淚滴掉落,打濕衣衫。
“那西跨院,早早就廢棄了。”萬玉沙一見此情此景,哪還有不明白的。
能讓陸少府令溫情相待的,除了那個小廚娘,哪裡再去尋第二個人啊?
她家郡王因何被貶,源頭不就在于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