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原以為是個毛頭小子,周潇讓他試試,他便也隻是随手試試,未曾想,這小子,竟也有幾分功夫。青峰收起眉目間的淡然,抿唇,握緊了手中的劍。
所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震到了,一時間,青花巷中,竟無人動作。金屬碰撞鋒銳刺耳的聲音,将悠悠的風雪震開。停歇喘息的間隙,青峰對上她那一雙丹鳳眼,那雙原本平靜淡然的眼睛,慢慢湧動起波瀾,若是仔細看,是難以壓抑的嗜血的興奮。青峰見狀,怔了怔,他離開暗衛營之後,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了。那是,在極度壓抑陰暗之下才會出現的眼神。僅僅是一瞬間,那種眼神很快就不見了。有一刹那,青峰以為自己看錯了。
周筠的劍,沒有絲毫顧忌,青峰還收着幾分分怕傷着他。最終,冰涼的劍,相互抵在青峰同周筠眼前一寸的時候。馬車上傳來一陣掌聲。
在風雪聲中,那掌聲突兀又清脆。
衆人被吸引了目光,青峰的目光也軟下來,周筠聽見動靜,看了一眼青峰,露出一抹促狹的笑來,顯得幾分意猶未盡。放下了手上的劍,看着馬車的車簾被掀開。
一位中年男子,容貌周正,披着一件貂皮大氅,周身淩着肅殺氣質,他慢慢地踏下馬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周筠,幽深難辨。饒是周筠,對上那眼神,亦不自覺地微微别了頭。
許霧知道是他來了,可真正看見周潇時,還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開口吩咐道:“不必忙了,都先退下吧。月容,上一壺好茶來。”
聽見許霧的聲音染上幾分幽怨,周筠面對周潇,倒是沒有半分情緒。畢竟,從小到大,這位爹爹,就隻是在許霧的口中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年歲還小的時候,可能還存了幾分期盼,但現在,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的出現,不過完全是為了他自己。周策死了,太師府,需要一位公子,僅此而已。
她突然有些好奇,若是有一日,周潇知道她原本的身份甚至不是男子,會如何?
周潇同許霧進了許府。周筠并沒有跟着一起進去,對于他們的談話,她沒有任何興趣。周潇都已經親自來了,至于她的去向,她的心裡已經有了底。
青峰在門前,偷偷打量着周筠。方才在馬車上見到她的時候,隻覺身形纖瘦,手上拿着劍,感覺是繡花枕頭一個,方才的交手,徹底讓他改變了想法。看向她的目光,眼裡含着幾分欣賞。周筠的年歲還小,身上的功夫就已經比暗衛營大多數人都要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雪比方才大起來了,掀起她的袍角。上頭的白鶴,如迎風而起,振翅欲飛。
周潇,終于出來了。他的面色沉靜,從内堂步出來。定定地看向周筠,她的肩上,落了些許殘雪。他走近,仔細地端詳着周筠。方才看不真切,這會兒湊近看,眉目之間,真真是像許霧。或許,正是因為同許霧像,才會有一種陰柔之美。
“走吧。”周潇擡步出聲。
青峰跟上周潇的腳步,誰知周潇走到階下,緩緩地回過身,看向站着不動的周筠。
周筠這才懶懶地擡起眼皮明知故問:“去哪兒?”
“盛京,太師府。”周潇耐着性子。
周筠側過身,看向内堂裡走出來的許霧。她的臉色有些泛紅,明顯是剛哭過。這麼多年,周筠近乎從未見過她有如此大恸的情緒。許霧或許是看出了她的半分茫然,扯出一抹笑來:“你同你爹爹先回去,娘,過幾日再來盛京尋你。”
“月容,你自小在少虞身側伺候,她的脾性,你最是清楚不過,你便先跟着一塊去吧。”
“是,夫人。”月容微微躬身應下。
如此這般,周筠也不好再說什麼,朝着許霧躬身一禮,便轉過身,跟着周潇一起上了馬車。
周潇帶的人其實不少,隻不過都在驿館。畢竟是太師,即便微服,卻也怠慢不得,若是真有什麼差池。整個大燕,怕是都要亂上一陣。周筠跟着周潇進門,那些人紛紛隻瞥了周筠一眼,便朝着他們躬身行禮。都是訓練有素的人,從他們身上帶着的武器和走路姿勢就能看出來。
他們全都穿着幹練的武服,眼簾都是低垂的,從來不會正眼看向周筠他們。
“公子。”月容看着那些人,有些局促地靠近周筠了一些。
周筠伸手,拍了拍月容的手臂。
“主子,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青峰看了一眼那些人,同周潇禀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