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備兩桶水來。”周筠扭頭,朝着旁邊的宮女道。
宮女猶豫着看向謝懷澈,謝懷澈點頭之後她才轉身去準備。
“殿下往後晨起便提着這兩桶水走獨木道,長此以往,定大有長進。”
“太慢了,有沒有快一些的?”謝懷澈看着那兩桶水質疑道。
“欲速則不達。”周筠定定地看向謝懷澈,她比誰都知道,此事急不得。
“不過,你方才說姿勢,本殿有何問題?”謝懷澈說着便搭起弓挽起箭。
周筠上前,将他的前臂往上擡,突至的桂花冷香讓謝懷澈一時恍了神。身邊的人中,除了柳慈。近乎沒人用花香。多的是沉香、檀香、龍涎香這般沉的香。但他同柳慈并不相熟。
周筠不覺,微微偏身調整謝懷澈的後手,謝懷澈微微偏頭,周筠的一張臉便近在眼前。雌雄不辨,俊美清秀,謝懷澈心裡一陣悸動,意識到自己失态,忙回過神,擺正自己的姿态。
回到太師府,天色已經徹底暗了,還未進門,便聽見身後一陣馬蹄聲,回過頭,周潇正從馬車上下來。
周筠往旁邊退,向周潇行禮:“父親。”
周潇低眉瞥了她一眼,拂了拂她肩頭的落雪:“進去喝盞茶。”
“是。”周筠應聲,心裡卻有幾分忐忑。
兩個人一前一後行走在院廊下,在府裡那麼多日,府中之人已經完全适應了周筠的存在,而周策,正在被淡忘。一個人的到來和離開都這般悄無聲息,恰如許霧。隻留親人在午夜夢回時落淚懷念。
“聽聞你近來同三皇子走得很近?”周潇擺弄着手上的茶具,漫不經心地開口。上回砸了她,碎了一隻茶盞,這回已經換了一套了。
六安瓜片,香味濃烈,帶着絲絲縷縷的栗香,整個房間,茶香盈在暖爐的暖氣之上,透着幾分安甯。但周筠的心,卻如茶盞中那起浮不定的瓜片一般。她知道,周潇雖明面上中立,可私下肯定有與皇子往來,不知是太子還是大皇子,但能肯定不是謝懷澈。她琢磨不透,周潇問這話的意思。
“身為三皇子伴讀,走得近,也是難免。”周筠頗有些為難道。
“挺好的。”周潇接下來的話,讓周筠一時摸不着頭腦。她原以為周潇會斥責她。
周潇見她有些疑惑的樣子,将沏好的茶放到周筠的面前:“嘗嘗。”
周筠依言端起茶盞,入口微苦,回味甘甜。
“聽青峰說,這兩日回府都晚?”
“是,三皇子讓我教他練射箭。”
“射箭?”周潇聽見這話,眉頭輕蹙,接着想到什麼,輕蔑地笑了笑。
“父親若是不喜,我便尋個由頭推拒了。”周筠見狀低眉應聲。
“不,他既想練,便練吧,原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這話一出,周潇對謝懷澈的态度便很明了了。
從屋裡出來,外頭的雪還在下,方才喝了茶,身上都暖乎乎的。
“二哥。”稚嫩的聲音從暗處傳來,甜脆如桃。
周筠偏身看過去,周荔小小的身子從廊道慢慢小跑着過來,周筠半蹲下身子,笑着将周荔抱起來。李清鸢也慢慢從廊下行至跟前。
“姨娘。”周筠抱着周荔微微躬身行禮。
李清鸢颔首回禮。
“二哥才去看了爹爹嗎?”周荔抱着周筠,大抵是覺得她頭上的發冠漂亮,眼睛盯着發冠開口問道。
“是啊。”
“荔兒才去看了若兒妹妹,若兒妹妹好小啊!有這麼小!”周荔一邊說着,一邊将手展開,展得大大的。
周筠看着周荔的模樣,小女孩,冬日裡穿得多,紅色的夾襖,絨絨兔毛毛領,臉頰被風吹得紅彤彤的,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圓圓臉頰。
蘭生就在身後,看着周筠和周荔的互動,昏黃的燭光落在他們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暖意。之前的年歲,都浸在泥濘和血腥之中,猛然看到明月,一時竟也晃了眼。
周筠将周荔放下:“二哥回去了。”
周荔朝着周筠擺擺手,周筠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走吧。”
“是。”蘭生應聲,跟在身後。
風吹起周筠的衣袖下擺,觸碰到蘭生的手背,酥酥癢癢的,手背的觸感很敏感,仿佛順着手臂傳達到心,擡眸看向周筠,廊下昏暗,側臉的輪廓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