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聽見了。”

陸時化跟在柳慈身後，幾人走遠了些，冷不丁聽柳慈冒出來一句，立馬下意識接話道：“沒有，我是吃了酒有些暈乎随便走走，誰知道這一走就……”

話還沒說完，柳慈腳步一頓，陸時化心中忐忑，見柳慈腳步停了，知道瞞不住，随即開始解釋道：“我這不也是擔心你嗎，都是兄弟，關心一下……”

“少虞也在？”

陸時化想到周筠方才決然的樣子，毫不猶豫地點頭。

柳慈神色一怔，低聲喃喃道：“那她，也都聽見了。”

“那是自然。”陸時化話還沒說完，宴廳裡的聲音無端嘈雜起來。

周筠回到宴廳的時候，就聽見府邸前的聲音。才剛準備出去，迎面就碰見了從内院走出來的陸時化和柳慈。

想着避開，沒想到一下就被陸時化叫住了。

“少虞。”

周筠若無其事地走近，瞥了一眼前頭聚集越來越多的人群，還未開口，就聽見遠處的聲音響起。

“商恕大人草菅人命，貪污受賄，求各位大人為小人做主！”

周筠雖然知曉今日有事，但聽到這話時，也有一瞬間的訝異。不自覺瞟了陸時化一眼。

陸時化神色無常，反倒眯着眼睛笑着道：“前頭有熱鬧，一塊瞧瞧去？”

行至堂前，遠遠地就看見那日雨幕中穿着狼狽甚至破敗的年輕男人如今跪在府門前，全身上下都被雨水緊緊包裹着，唯一不同的是，他今日換了一身衣裳。看着倒像是那麼回事。

府中的侍衛已經在趕人了，奈何今日春日宴，即便大雨，來來往往的人實在多，那男子又跪在府正中的位置，喊了一通，圍觀之人隻多不少。管事無奈，隻好讓人去請諸葛聽寒拿主意。

未曾想，諸葛聽寒還未到，商恕倒是先一步到了。商恕出來的時候，身邊的人紛紛避開了一些。

“商恕大人草菅人命，貪污受賄，求各位大人為小人做主！”那男子似乎看出了些許端倪，重複着這話的時候，看向走動的商恕。

到底是官場浸淫多年的，商恕沒有半分怯意，擡手屏退了圍在一旁的侍衛小厮。

“你不認識我。”商恕開口，語氣肯定。

居高臨下，目光審視，那男子愣怔了片刻，才回過神來。目光一瞬間變得堅決，語氣和情緒也比方才激動了許多：“可我手中，有證據。”

商恕冷冷一笑：“既說是有證據，那就拿出來，讓所有人都瞧瞧。”

“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

話音未落，那男子從懷中摸出一卷油紙封着的東西，商恕半信半疑将油紙拆開，周筠看見，他的眼神一下就變得淩厲了好些。諸葛聽寒到的時候，商恕已經讓人将那男子拿下準備帶走了。

“商大人，您這是？”

“此人污蔑朝廷命官，人我就先帶走了，告辭。”商恕說着，轉身就離開了。

諸葛聽寒神色探究，看着商恕的背影好一會兒。

衆人以為隻是鬧劇，周筠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戲看完了。”陸時化聳聳肩，“回去喝酒吧。”

鬧劇一過，衆人的興緻也不似方才。随意喝了兩盞酒，覺得有些悶，便問了府裡的丫頭，去了旁邊無人的連廊坐着醒酒。周筠看着連天的雨幕出神。她在想，商恕将那人帶回去之後，會發生什麼。妫州的事，并非小事。就算陸時化幫那人見到了商恕，可其中錯綜複雜，想讓謝呈徹查此事容易，可能不能查清楚又是兩說。

“公子。”

周筠回頭，蘭生就站在旁邊：“醒酒湯。”

柳慈到的時候就看見周筠坐在廊邊的，她的那個小侍衛就站在她的身邊，柳慈輕輕皺眉，擡步走近。

“少虞。”

周筠見是柳慈，并未起身，隻是叫了一聲：“柳大人。”

柳慈看了池清一眼，池清會意，退到遠處。看向蘭生時，蘭生明明看見了柳慈的目光，卻偏頭避開了。

“我有些話……”

周筠看向柳慈，見柳慈的目光落在蘭生的身上，也看向蘭生，蘭生這才轉身往遠處走。

柳慈看向雨幕，低聲開口道：“方才在内院，我同諸葛祯說的話，你……”

周筠明知道陸時化會出賣她，但沒想到會這麼快，這麼徹底。

“嗯。”

事到如今，再否認也沒有意義。

“我……”柳慈張口，卻覺得喉頭有些發緊，他明明是想跟她解釋的，可臨到頭，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他想跟她解釋，他并非自己口中說得那般，可，他就是那樣的人，即便現在藏得再好，遲早有一天，會被周筠知曉。

“鏡明哥哥想說什麼？”周筠盯着柳慈的臉，出聲道。

“我同諸葛祯說的話，隻不過是找的說辭，你不必當真。”最終還是開口了，真的被她發現了再說吧，起碼現在，他不想讓她知道。

周筠低眉笑了笑，她未曾想到柳慈會因為此事專程找她解釋。

“我知曉。”周筠當然知道，柳慈現在為什麼跟她解釋。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她跟柳慈，是沒有可能的。

周筠的回答，再正常不過，可柳慈總覺得她的反應太過平淡，心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