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了,我方才想起來,有東西落了,二位慢聊,下官,先行告退了。”孟懷謙很快地接過話頭,轉身離開。
周筠偏頭瞟了柳慈一眼,暗紅緝絲水紋玉錦長袍,白玉腰帶,繡金黑靴,身姿挺拔,五官在雨霧中朦胧不清,卻偏偏是那一層迷蒙,愈顯得那一張臉姿容如玉,威儀秀異。
周筠發覺,柳慈但凡不穿官服,穿的衣裳,樣式可多了,還是偏豔色的多。
“怎麼了?”柳慈見周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出聲問道。
周筠搖搖頭,淡淡道:“隻是覺得你這身衣裳,挺好看的。”
柳慈低頭,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
“诶!你們站在那幹什麼呢!”遠處傳來陸時化的聲音,循聲看過去,陸時化嘴裡咬着一塊糕點沖着他們招手。
才走到陸時化身邊,陸時化便看向遠處同他們低語道:“那便是諸葛大人的千金,諸葛祯。”
一身雲煙粉纏枝紗宮裙,朝雲近香髻,鬓邊的碧玉碎珠流蘇輕輕晃動着,很是明媚。
“漂亮吧!”
“嗯。”周筠應聲。
流蘇微動,似乎是察覺到什麼,諸葛祯偏頭看向他們。陸時化有些心虛地歪過頭,周筠倒是直直地對上她的眼睛,唯有柳慈,低眉垂首,躬身一禮。
諸葛祯的目光落在柳慈身上片刻,接着才回過頭,兩頰耳尖紅了些。
“商大人。”
倏忽聽見遠處的聲音,周筠看過去,看見一位中年的男子,八字胡,五官端正,面色肅然。
“那個,就是商恕?”雖之前肯定見過,但畢竟不是相熟的。
“嗯。”柳慈不知道周筠忽然提這個幹什麼。
“走了,吃酒去了。”陸時化不合時宜地出聲。
周筠和柳慈跟着往宴廳走,一路上碰着許多人,大多都同周筠多問候兩句。
“自上回歲首宴對劍,陛下賞了青霜劍後,少虞可是在盛京出名了。”陸時化感慨道,“要是哪日我也能這麼風光,我爹指定要敲鑼打鼓,昭告天下了。”
聽陸時化這麼說,周筠笑了笑,打趣道:“沒想到你還有顆名揚天下的心呢?”
“那是自然。”陸時化看向周筠,一本正經道,“天下人所求,唯名利而已,我是俗人,自然也逃不過。”
“鏡明。”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幾個人擡眼看過去,就看見商恕站在身後。
“商老。”柳慈回過身,躬身行禮。
周筠同陸時化也跟着一同行禮,商恕的目光落在周筠的身上,平靜而無波瀾。
“方才諸葛聽寒說有一副墨寶,我想着,你是喜歡這些東西的,一起去品鑒品鑒?”
柳慈瞥了周筠一眼,點頭應聲道:”好。”
待商恕和柳慈走了之後,陸時化看着他們的方向:“走,我們也去瞧瞧。”
“你什麼時候也喜歡字畫了?”周筠疑惑。
陸時化輕皺着眉,審視着看向周筠:“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知道。諸葛聽寒有什麼字畫也是該找商恕,這是探春宴,拉上柳慈還能有什麼事?”
陸時化說了周筠才反應過來,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陸時化拉着走了。越過院子,人就沒那麼多了。
“這裡可是中書府,你膽子可真大啊?”周筠跟在陸時化的身後出聲道。
“噓!”陸時化豎指,環顧了一眼四周,“這不有你在嗎?”
“合着拉我墊背的?”周筠恍然。
“诶,此言差矣,什麼叫墊背,這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就算真的被發現了,咱們就說走錯了。依着你我的身份,他們應當也……”陸時化說着,周筠遠遠地就看見他身後過來兩個丫鬟。大抵是因為心虛,順勢拉着陸時化躲到牆角。
陸時化剛要接着說,就聽見身後屋裡一個女子的聲音隐約響起。
“公子光風霁月,淵清玉絜,盛京人盡皆知……”
說到一半,忽而被一陣輕笑打斷了,是柳慈的聲音。陸時化和周筠相互看了一眼,然後悄悄地将耳朵貼到了門邊。
“眼見都不一定為真,旁人說的,又怎能輕信。盛京流言那麼多,諸葛小姐從小在盛京長大,不會連這個都不知曉吧?”柳慈的聲音同平時說話的時候一樣溫和,但聽着滿是疏離。
“你……”大抵是沒想到柳慈會如此說,諸葛祯一時語塞。
“我并非什麼好人,更非良人,諸葛小姐還是莫要在我身上……”
“怎會有人如此說自己啊?”門外的陸時化不解疑惑低聲發問。
聽到這話,周筠蓦然想到暮山,皇宮裡,在謝呈面前露過臉的人,柳慈說殺就殺了,确實算不上什麼好人。
“誰?”突然一個淩厲的男聲從前面傳來。
“你多保重。”周筠聽見動靜,轉身就借着廊下的美人靠,踩着飛身去了對面閣樓的廊下。
一切發生得太快,陸時化回過神來的時候,周筠已經不見了。他回頭看向周筠離開的方向有些幽怨地開口:“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呢!”
“陸公子,你怎麼會在此?”池清看見陸時化,有一瞬間的訝異,剛握上劍柄的手慢慢地松開,朝着陸時化行禮詢問。
“啊,那個,我随便逛逛,好巧啊,你怎麼也在。”陸時化直起身,不自在地晃動着身子左看右看。
“走吧。”柳慈不知是什麼時候出來的,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陸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