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荷和松文兩人是被幾個村民擡回屋的。
架在空中時,有種任人宰割的感覺,讓松文十分難為情,着陸床榻的那一瞬,他如釋重負,長籲一口氣。
枯荷倒是睡得香甜,此刻他呼吸均勻,大概還沉浸在甜美的夢裡。确認枯荷身體無傷後,風聽雨轉過身子,對另一邊的松文道:“江粼,你感覺如何?”
松文端坐榻上,沒有看風聽雨,隻是緩緩搖了頭,讪然道:“無事,讓你見笑了。”
風聽雨眉心微凝,道:“夢境裡受的傷雖對肉身無害,卻有損靈體,靈體受損可非小事。”
正如風聽雨所言,即便身體找不到一處傷痕,體内脈絡也都好無損,全身上下依舊疼得動彈不得。
皮肉之傷,松文從不曾放過在心上,即便是斷了一隻手臂,他也能若無其事地繼續打架。唯獨靈體損傷他不曾遇過,更别說如何愈療了。
松文擡起頭,正眼往向風聽雨,極不情願地問道:“靈體損傷,如何修複?”
估計是不願讓自己看到狼狽的模樣,松文才略顯别扭,風聽雨苦笑道:“我留些養魂的符咒,這些日子,你在符陣中好好休養,别...逞強。”
松文望着他,又是不情願地“嗯”了一聲,風聽雨拿出幾疊符紙,整齊地散落在了床榻四周。
符紙的咒文看着怪異莫測,與尋常的符箓全然不同,大約是傳雲壇特有的咒術,随着陣法亮起微光,身體的劇痛也随之緩和了下去,見風聽雨明顯是有備而來,松文道:“為何來了?”
風聽雨怔了片刻,有所保留地答道:“你在傳信中提到桑落,我放心不下,便立刻趕來了。”
雖說他并不認識桑落,但“彼岸姑娘”的事,暫且還不能坦露。
松文凝眉,道:“所以,你認識桑落?”
風聽雨低眸,道:“我隻知道,對此時的枯荷而言,桑落很危險。”
松文道:“此時的...枯荷?”
風聽雨望了一眼枯荷,低聲道:“桑落有入侵夢境、窺探記憶的能力,一旦偷得他人隐秘傷痛之事,便能輕易地迷惑人心。枯荷才回複記憶不久,又常被噩夢纏身,本就意志不堅、心神不甯,所以,他定會被桑落玩弄于股掌之中。”
“迷惑人心,玩弄于股掌。” 松文一聽,不由氣惱了起來,繼而質問道:“你既然明白,為何還被他的話語動搖?眼下他也不知逃去了何處,萬一哪天他再找上門來,糾纏枯荷不放,該如何是好?”
“..................”
面對這番在理的訓斥,風聽雨竟有些擡不起頭,說到底,江粼本是長輩,轉世之後,機緣巧合讓松文成了自己的下屬,後來,松文恢複記憶,兩人的關系又有了些颠倒,再後來,枯荷也回複了記憶,兩人的關系更是微妙了。
“十分抱歉,是我大意了。” 風聽雨慚愧地低了頭,虛心道:“道長請放心,桑落的去處,我讓不良去追了,之後,我定會将他處理妥當。”
“别喊我道長,聽着像老頭。”
“......再怎麼說,您比我年長,身為後輩,總得尊敬些。”
說這話時,風聽雨雖依舊低着眉頭,但那彎起的嘴角卻毫不掩飾地露出了一絲壞笑。
松文無法反駁,隻得揉了揉額角,話鋒另轉道:“說起不良,你這次帶來的不良是誰?”
風聽雨眉頭一擡,道:“此問何意?”
見對方似乎在裝傻,松文皺起眉頭,逐字逐句地道:“我說,那個穿黑袍的,是誰?”
風聽雨尬笑道:“既然都是穿黑袍,就不能當作不良嗎?”
這番搪塞讓松文無言以對,思尋片刻,他又道:“那我再問你,世離谷有結界,你是如何進來的?”
風聽雨話裡有話道:“世離谷的結界,并不難破。”
這一回答,與枯荷的看法如出一轍。
松文怔住了,都不知該如何把話接下去,每次找風聽雨問話,滿腹的疑惑總是越問越多,良久,他歎了口氣,道:“風聽雨,你為何總有那麼多故事。”
“我也納悶。” 風聽雨聳了聳肩,自嘲道:“不知不覺就積了許多,說不清,更道不明,我不像你,活得坦蕩,問心無愧。”
說到此處,他低頭望向枯荷,伸手想去觸對方的臉頰,可指尖卻停在幾寸之外,躊躇不前。
“不論是枯荷,還是晚晴,都讨厭欺騙和隐瞞,所以,和你在一起,他還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