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過去,松文傷勢好轉,兩人決定回趟夷陵,打聽桑落的過去。
這一決議,松文本是極力反對的,原因不外乎兩點:首先,他對桑落并不感興趣,其次,桑落與「重晚晴」曾有所牽扯,繼續深究對方的從前,便極有可能觸及到枯荷那未曾恢複的記憶。
他無法判定那未知的記憶會對枯荷産生何種影響,所以,任何與枯荷有關的過去,松文都希望盡可能地避而遠之。可惜的是,枯荷對自己與桑落的糾葛十分好奇,為了讓松文安心,他再三強調自己并非想尋回記憶,隻是單純對魂石感興趣。
一旦枯荷對什麼起了興緻,幾頭牛都無法把他拉回來,松文知道自己拗不過他,隻能無奈默許。
臨走前,枯荷鄭重其事地向族長其“提了親”。
“族長,小不點我們就帶走了,您放心,我家木頭會照顧好她的。”
餘甘沒有多言,出發那天,她把般若送到了村口,路緘默。
踏出世離谷結界的那刻,般若淚眼婆娑,但她不敢回頭,隻能強忍啜泣。激動,不舍,喜悅,解脫,各種不一樣的情緒摻雜心中,就連哭的理由都無法言明。
她終于走出了這個禁锢自己十幾年的牢籠,等在前方的,是令人雀躍的自由,和讓人恐懼的未知。
而第一個讓她眼界大開的,是偌大的夷陵城主閣。
當一個嬌柔可人女童神色雀躍地迎接歸來的城主時,般若愕然地張大了嘴巴,久久都沒能合上。
“你是城主?” 她指着枯荷,瞠目結舌,“就憑你?”
“我怎麼了?” 枯荷裝模作樣地捋了捋額前的發絲,輕哼道:“夷陵城主,正是在下。”
此話脫口而出後,枯荷又覺得哪裡别扭,這鬼市城主的身份,自己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接受了?
紫棠聞言,喜上眉梢,開口問道:“此次出遊,城主可是想起了什麼?”
“沒什麼。”
枯荷沒法細說,便輕柔地摸了摸對方的頭,紫棠當即紅了臉,像一隻被主人撫摸的小動物般,露出了羞怯而滿足的神情。
“這次回來,有事問你,桑落與青冥這兩個名字,聽着可還耳熟?”
紫棠頓時一怔,她擡眸望着枯荷,凝滞半晌,才緩緩點了頭,道:“城主...想起他們了?”
“也不算是吧...” 枯荷撓了撓頭,一時不知如何解釋,便簡潔明了地道:“前些日子...遇見桑落了,不過,我沒想起他是誰。”
與桑落相關的記憶,枯荷想起的的确不多,腦海中僅有的片段便是焚毀對方元神的那一幕。
“您見到桑落大人了?” 紫棠顯得有些詫異,“他已行蹤不明數百年,許久未在人世現身了,他近來可還安好?”
“你喊他...‘大人’?”
聽到紫棠這般稱呼桑落,枯荷略感意外,不禁微挑起了眉頭。見枯荷面露疑色,紫棠也是頗為不解,便道:“桑落大人乃極樂閣閣主,城主向來十分器重他,我喚他為‘大人’,可是有不妥?”
枯荷暗自一驚,瞪大雙眼。
原來這性格扭曲的桑落,當年不僅受自己器重,竟還是極樂閣的閣主?
“...難不成,極樂閣是他建的?”
“唔...” 紫棠沉吟着,苦思冥想了片刻,道:“要我說,整條鬼市裡,所有年代久遠的商鋪都由城主所建,區别隻在于,您把鋪頭交于誰打理。桑落大人擅長制造夢境,能讓前來享樂的客官,沉醉在各自美夢中無法自拔,所以,您便讓他接管了極樂閣。”
極樂閣所能給予的,不僅是令人醉生夢死的熏香、吸食怨氣的靈石,還有每個生靈死魂各自向往的美夢,前來享樂客官常常深陷在極緻的睡夢中,再也不願回到現實。可以說,若無桑落的築夢之術,極樂閣不可能成為獨一無二的享樂之地。
枯荷恍然大悟,不由歎道:“原來如此,桑落造夢的手藝的确高超,看來以後...我可以爛在極樂閣了。”
由于生來不受怨氣侵蝕的特質,從前的枯荷根本無法理解極樂閣帶來的樂趣,可如今他背負沉重的過往,每夜有噩夢纏身,若想日後能安穩入睡,極樂閣無疑是絕妙的去處。
“枯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