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你厲害,不然,也不會專挑你臨盆的時候偷襲。”
金暮朝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說話語氣極其平靜,然而在那雙美豔的眼眸裡,卻躍動着複仇的火光,她淡然地跨過躺在血泊裡的穩婆,身姿婀娜地朝散紅蕖走去。
“風聽雨既然請了城裡最好的穩婆,不論出于何種緣由,你們的确是想産下這一胎。”
“怎麼?” 散紅蕖譏諷道:“生娃也成稀奇之事了?”
“...不管如何,” 金暮朝笑意逐漸冰冷,“幼胎體弱,沒有自保之力,在懷胎的這段時間裡,你身上不能藏有一絲怨氣,不然,腹中胎兒無法安然無恙至足月。”
“那又如何?” 散紅蕖咬了咬牙,壓抑着被對方識破的怒火,故作泰然道:“你以為,怨氣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起碼知道...” 金暮朝頓了頓,微微揚起了頭,譏笑道:“屬于你的另一件銀白利刃,此刻不在你手上。”
散紅蕖一怔,道:“你在說什麼?”
金暮朝道:“八百年前...曾殘忍撕裂我靈魂的驅邪之劍。”
散紅蕖眼光裡逐漸有了殺氣,片刻,她忽把臉一沉,用威脅的語氣道:“誰告訴你的?”
金暮朝擡起指尖,優雅地撥了撥鬓邊的發絲,淡然道:“當年那個在我臉上刺下黥面印記的女鬼,我雖無看清她的容貌,但其說話的聲音,輕盈的身姿...我多少是有印象的......所以當我憶起前世後,我才漸漸意識到那個女鬼的身份。”
“憶起前世…” 散紅蕖低喃,随後想起那來曆不明的三生石碎片,便皺眉道:“當年你偷襲枯荷所用的三生石碎片,到底從何而得?”
“是一個算命的老頭。” 金暮朝自嘲一笑,歎道:“我也不知他是何方神聖,觸碰了那碎片後,我便想起了前世的一切,說實話,那種低微卑賤的過往,我甯願永遠不知道,但既然知道了,唯一能讓自己舒心的辦法,便隻能是複仇,畢竟那老頭還告訴了我,當年那愚蠢無知、自我感動地企圖拯救他人,卻把百年仙門徹底毀滅的重家少主,就是枯荷。”
散紅蕖聞言,搖頭一笑,竟是無話反駁。
“所以,我去找他尋仇了,你都不知道,看見他被從前記憶刺傷的時候,我心裡有多滿足。“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是誰告訴你的?”
面對疑問,金暮朝看起來心不在焉,顯然不想正面作答,她優雅地撥弄着自己的發絲,不緊不慢道:“那純潔無知的小狐狸不善撒謊,多年後再度回想黥面印記一事,我多少能琢磨出來,枯荷的确沒有參與其中,可他前世的确是重晚晴。倘若...那晚在我臉上留下刺青的女鬼也是重晚晴,那這位重晚晴,會是誰呢?”
“…所以,你就懷疑到我頭上了?” 散紅蕖不屑一笑,道:“隻憑這些蛛絲馬迹,我不信你能推測到如此地步。”
金暮朝聞言,停下指尖的動作,緩緩彎起嘴角,輕道:“死到臨頭,還關心這些無關緊要之事作甚?”
随着她話音落下,陰風四起,漫天黑沙飄然而至,凝成一個又一個的人影,将廂房的出口圍堵的水洩不通,顯然,在失去了礙事的肉身之後,金暮朝在号召兇靈的功力上到達了新的境界。
望着周遭那兇神惡煞、面目猙獰、雌雄難辨的厲鬼,散紅蕖面無波瀾,她冷聲對金暮朝道:“死亡于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這不正合我意...” 金暮朝笑道:“當初你和枯荷沆瀣一氣,折磨我魂魄數年,這一次,我自當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更何況,你這一屍還是兩命,能虐殺你們二人的結晶,想想都覺得興奮,再怎麼說,風聽雨是我傾心之人,他既負了我,我便不會讓他好受。”
“傾心之人?” 散紅蕖嗤笑道:“可别說笑了,你這種人又怎會真心仰慕他人,你不過是和從前一樣,眼裡隻有榮華富貴,見到有家世的男人就死纏爛打,不知羞恥。”
“此言差矣...” 金暮朝玩味地搖了搖頭,道:“...這不有個例外麼,我曾向你投懷送抱,可你啊,不是個男人。”
散紅蕖聞言,似是想起令人作嘔之事,霎時皺起了眉頭,然後,她回嘴道:“何止不是男人,我連人都不是!”
話音未落,屋中霎時火光四起,眼前所有兇靈頓然被熊熊焰火吞噬,狂暴的嘶吼随之沖蕩了整間廂房,震得屋梁窗門都晃動了起來。
隻見金暮朝屹立在那烈焰之中,毫無懼色地露出了悚然的微笑。
“住手…” 目睹一切的枯荷不由大喊:“紅蕖,快逃!”
良久,他才聽到散紅蕖指名道姓地吼了回來:
“柳枯荷,你在做什麼!趕緊給我回神!”
于是枯荷這才終于睜開了眼。
紅色的火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青黑的焰光,還有閻王五殿的那張正氣凜然的臉龐,此刻他神情疑惑,聲音低沉地對自己道:“你又看見什麼了?”
當初兩人地府一戰時,枯荷也出現過神智不清的狀況,而正是這千鈞一發的神智不清,五殿才保住了方才那幾乎失守的逆轉陣眼,隻不過,趁機擒住失去意識的對手,他自己也覺得不光彩,所以心情不免有些煩悶。
枯荷眼神呆滞,仍然沉浸在方才所見的幻象之中,因為他心裡清楚,那并非真是幻象,而是此時此刻正在發生的事情。
“放開我…” 他聲音顫抖道:“我…要去救人…”
五殿一聽,以為他要去護城中住民,便一闆一眼地道:“地府向來隻收亡靈,不會傷城中生靈一根汗毛,除非他們像你一樣,企圖破壞逆轉咒陣。”
“不是城裡…” 無助的情緒忽然湧上心頭,枯荷一下子紅了眼眶,他使勁搖頭,低聲哀求道:“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