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覺睡得可是輾轉反側,她心裡裝着太多事情了。
再加上路淩還在這個莊園。
她還有些後怕,連門都是鎖得緊緊的,還推了桌子擋着,才能稍稍安心。
就算重生了又怎麼樣?
換做從前她也不能拿路淩怎麼樣,更何況現在她還那麼小。
周圍的人都信任他,她就算把真相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反倒會弄巧成拙。
得想個法子,離開他,待在他身邊實在是太危險了。
路漫漫打開了10歲生日的時候父母送的一盞小夜燈。
上面是由各種名貴的寶石鑲嵌而成,放在床頭櫃上特别的顯眼。
她每天睡覺前都要打開這個燈,特别是父母出車禍去世後,路漫漫不能在黑暗的環境裡久待。
因為十三歲父母出車禍的雨夜,所有人都忙着處理這件事,路漫漫因為傷心,不小心被仆人反鎖在地下室。
那個晚上又冷又黑,她失去了世界上最愛的兩個人。
小夜燈在床頭發出柔和的光,就像受到了父母無聲的安撫,路漫漫翻身側頭,伴着溫柔的“目光”入眠。
*
莊園的草地上迎來了為數不多的熱鬧場景。
天氣放晴,草綠得發光,都有些刺眼了。
路漫漫走過來的時候,風帶來了泥土和綠草雜糅的芳香,讓人心情好了不少。
梧桐樹上的蟬在歡快地叫着,倒是别有一番夏天的風味。
樹下,路淩推着輪椅,一位頭發花白笑容慈祥的老爺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不遠處騎着馬的男人。
别人都尊稱他一聲總指揮使。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雷厲風行,在雲洲城邦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現在老了,倒是越來越慈祥了,但依稀能夠看出年輕時候的影子。
“好啊,小遠,現在是越來越出息了,比我年輕的時候強太多了。”他發自内心地誇贊着,語氣中也滿是欣賞。
後面的路淩緊了緊手,語氣卻附和着:“是啊,在雲洲都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路伯賢啧了一聲:“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都老大不小了,還沒個着落。”
“爺爺!”不遠處的路漫漫小跑飛撲了過來,差點吓了他一跳。
路伯賢膩着語氣,嗔怪道:“你啊你,都多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路漫漫看着失而複得的親人,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她緊緊地抱着老人。
路老爺子也笑眯了眼,撫摸着她柔順的發絲。
爺孫二人臉貼着臉,親昵得不行。
打斷這溫情的一幕,是急促的馬蹄聲。
路漫漫隻覺得周圍的草地都在随着聲音颠簸。
“籲。”男人收緊了缰繩,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一松一緊的,有種要沖破血管的趨勢。
馬扭頭上揚,鐵蹄升起,重重地落了下來,在幾人前乖乖地停住。
這馬的毛黑得發亮,體格也很出挑,一看就是經曆過嚴格的訓練,有靈性得很。
路漫漫隻覺得背後一涼,披散的頭發被風揚起,裙擺也動了動,她撩了撩前額淩亂的碎發,轉身一看。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質感細膩黑色的雲洲靴,上面是護膝,褲子穿得很規整。
路漫漫仰起頭往上移了移眼,頭頂的太陽晃得她看不清人臉。
或許是因為出汗了,男人沒有穿上衣。
那結實的手臂,脖子,和胸前都是黑色的花紋,像一條條藤蔓纏繞緊緊地纏繞在大樹上。胸部的傷疤很是顯眼,看起來有些年份了,新傷舊傷交錯着。
那些傷疤錯綜複雜,似乎有槍,刀傷,還有搏鬥的痕迹。身上的弧度和線條是這些年在行動小組一點點練出來的,含雜着野性的活力。
總之看起來不太好惹,還有些可怕。
男人毫不費力地從馬上跨了下來,穩當當的落地,對上路漫漫錯愕的眼睛,笑着挑眉,“又不叫人?”
路修遠瞳孔的顔色很好看,有些偏藍,和其他人不一樣,特别的有神,讓人有些移不開眼,但也生不出邪念。
笑起來,也是爽朗肆意,很幹淨,比頭頂的太陽還要耀眼幾分。
烈陽的光束透過梧桐樹葉,像水一樣傾瀉下來,照得人臉波光粼粼。
那優越的五官,和淩人的氣場,在無形中有種莫名其妙的壓迫感,看起來不太好親近。
看清臉後,她腦子一空,心情十分複雜。
這麼一個張揚灑脫的人,和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似的。
上一輩子的結局卻是被暗枭會的人折磨了半個月活活的扒皮抽筋,最後的屍體還被懸挂在那些戰友的面前以作警示……
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是雲洲城邦最年輕最優秀的指揮官,不該是那樣慘淡的結局。
路漫漫眼中閃過一絲悲憫。
“小叔叔……”路漫漫規規矩矩地叫了一聲。
路修遠愣了愣,有些意外:“嗯。”
他輕輕地按着她的頭比了一下,“還是沒有長高。”
“……”
“不生氣,不生氣。”路漫漫心裡碎碎念,“他們都不是親生的,長得高也正常,攀比是魔鬼……”
手上是長時間摸槍才有的繭子,有些粗糙,又熱乎乎的。
那溫度透過發絲傳到她的頭上。
路漫漫吸了一下鼻子,是土壤和綠草混合的味道,很清新,不難聞。
這倒是奇怪了。
平常這小姑娘很不待見路修遠,别說是叫小叔叔,就連招呼都可以不打,就直接把他當空氣。
現在路修遠調侃她,她居然不生氣,還罕見地叫人了。
說起來前一世,她之所以不待見路修遠,是因為她以為自己的父親母親的死都是被路修遠連累,才導緻暗枭會的人報複。
再加上他這個人看起來就很不正經,身上的紋身以及傷疤都讓人避之不及,這個年齡的小姑娘都會怕他吧。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也很少,基本上沒怎麼交流,所以誤會就越來越深。
這樣一想,路漫漫忽然覺得他心态挺好的,她都這樣對他了,可路修遠卻還是锲而不舍地逗她,絲毫不怕吃癟。
可見這人是有多自信。
路淩的嘴扯成了一條直線。
他立刻打斷道:“我們進去吧,太陽太大了。”
“嗯,進去吧,漫漫病剛好,别吹着風。”路伯賢贊同道。
四人離開大樹下,頭頂烈陽的熱氣毫不客氣往身子裡鑽。
離房子還有一段距離,此刻路淩推着輪椅奮力的讨好路老爺子根本無暇顧及其他,路漫漫有些發汗,她下意識地想伸手擋着太陽。
下一秒她隻覺得頭頂有些暗,有一片影子将整個人籠罩着。
她擡頭一看,路修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往她這靠過來了些,恰好擋着了太陽。
路漫漫有些别扭地抓緊了丁香色的碎花裙子,手心在出汗,每走一步白玉絞絲手镯就跟着響一聲。
其實聲音不算很大,但對于常年在行動小組的人來說,還是能夠輕易察覺到。
路修遠盯着她白皙的手腕,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