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用他晶亮的眼眸在店裡掃了一遍:“小姑娘,我送老伴,她是大學老師。我一會兒接她下班,給她過最後一個教師節。但滿大街都是向日葵。我想送點别的。就隻想到了芍藥。再配點什麼。你看再配點什麼呢?”
唐舜華将挑好的芍藥展示給老人,然後走了幾步,抽出一支白色蝴蝶蘭:“枝上雙雙幾欲飛,翩翩蝶舞伴春回。凡花偏有非凡貌,不惹塵埃勝臘梅。”
她剛一背完,老人就叫起了好:“好一句‘翩翩蝶舞伴春回’。就加它。希望她這一回,真的能伴我一起回。别老惦記着教學生教學生。這麼大歲數了。”說着說着,他含笑的眼睛花移到唐舜華,語氣裡多了幾分欣慰:“也該讓位給你們這些小年輕了。”
唐舜華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是略微點點頭:“您可能需要等十分鐘。”
“沒事,我在隔壁喝杯咖啡。”說完,他便杵着拐杖信步離開。
我則向她豎起大拇指:“你真厲害。你倆背的詩,我還沒聽清就完了。”
“平日裡無事,就記記它們。”她将花材拿到桌邊,使喚着我:“幫我把白色牛奶棉和白色包裝紙拿出來。”
得令得我自然跑得比馬快。而她的手速也很快,進出才這麼一會兒,五支芍藥已經在她手中圍成圈。我守在一邊,看她将最後一支從指縫裡加入,一束圓形花束初步成型。她再上下打量,調整高度。最後把剪切定型好的白色蝴蝶蘭從花叢裡穿插而入,好似一隻白色的蝴蝶正因為這些嬌媚的花兒而選擇了流連其中。看着美好而又生動。真是羨煞我這旁人,暗暗想着:什麼時候才有誰也會這麼用心給我送花。
她一伸手,我便将抽屜裡的透明膠遞上。她手忙也沒有停下對我的要求:“去剪一個花泥。”
花束還未成型我就已經目測到了它的美。這份美裡還有我的付出。我自然跑得快。
當我把花泥拿出來,她便将纏繞固定好的花束立在花泥之上,用包裝紙初步包裹,再用白色牛奶棉将它們包裹一圈後,繼續用白色包裝紙做收尾,最後系上白色蝴蝶結。一束色彩溫婉而又沉穩内斂的芍藥便包好了。
她将花放在桌上,打開卡片抽屜,從裡面精心挑選着。我也湊過去:“你找什麼?”
“古稀之年,還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想來是一位有着高世之德的老奶奶。我得給她找一張匹配的卡片。”
見她這麼貼心,我也伸手進去翻:“我記得,昨天還看到有一張,挺不錯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是這張嗎?”
卡片的封面正盛開着一朵白色的蓮花,花瓣之間點綴着鵝黃色的花蕊,明亮而又素雅,清新而又高潔。我将它遞給唐舜華,雖有眼眶遮掩,也擋不住她的眼眸正亮如這朵花。我不禁思索:她應是很喜歡這位顧客,喜歡他們的愛情,也敬佩他們的責任心。才會力求這麼完美。
見她将卡片别于包裝紙上,見她邁着輕快的腳步推門送花,見她如朝陽般明媚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她的生活好有意義。每天做着這樣有意義的工作,誰會不喜歡呢?
我将她用剩的工具一一收斂,心裡突然泛起一些難過。畢竟,我現在是一個漫無目标,還不知道下一份工作在何處的苦逼應屆生。都說畢業即失業。我可真靈驗了。
鈴鈴鈴,熟悉的推門聲,我看到她背着小雙,跳着歡快的步子走進來,不禁好奇着:“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我看見他的落筆了。”她停下來,用手輕輕拂過面前開得正豔的高原紅,“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挂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這首我聽過。是我今天唯一知道到的一首,眼神跟着她的指尖也蔓延到了那美麗的紅玫瑰上:“希望他們的老年生活亦如此。”
“是呀。”她細細地撫摸着玫瑰花的花瓣,“這麼長的人生,能找到這樣一個伴侶,實屬不易。”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手勁過大,花瓣被她掰了下來,輕飄飄地跌落在地。看得我有些錯愕。她卻毫不在意,一個擡眸便是:“餓了嗎?我在咖啡店點了兩份抹茶蛋糕,一會兒送來。”
對于她的好意,我自然是欣然接受,隻是瞟着地上那片紅色花瓣,多了幾分憐惜。
唐舜華賬本:兩份抹茶蛋糕,六十四元,自費報銷。
厄瓜多爾紅豆沙玫瑰:不是原色玫瑰,是噴色玫瑰。豆沙粉帶點紫調,複古質感拉滿。浪漫的邂逅,寓意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