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到街口有一盞路燈壞了,剩下的路燈也隐在樹冠裡。齊銘遠的臉藏在燈光下,路景熙看不真切,他的心事似乎還未消解。
“……我的作文你看了嗎?”
路景熙聽出了他語氣裡的小心翼翼,于是半開玩笑地說道:“慕慕跟我說,她好像在你的作文裡看到了我的名字,我不信,于是從頭到尾通讀了一遍,她果然在騙我。”
秦慕毫無緣由地打了個噴嚏,她等紅綠燈時,借着手機的光仔細看了看齊銘遠的作文。齊銘遠的作文發下來時,她真切地看到了“路景熙”這三個字。
自習課上,路景熙拿起齊銘遠的作文,果然在文章的末尾處恍惚瞥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仔細一看,齊銘遠作文裡舉的三個例子,每個例子的名字裡都有自己名字裡的一個字,而按照齊銘遠寫作的排列順序,這三個名字排起來,剛好就是“路”“景”“熙”。路景熙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得她恨不得當面和齊銘遠對峙,問問他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但她轉念一想,也可能是巧合啊!或許齊銘遠在寫的時候并沒有注意那麼多,而且老師在批改作文時也沒想那麼多,萬一隻是她們自己想多了呢?
齊銘遠聽她這麼說,如釋重負,配合地笑了笑:“就是,你又不是什麼名人,我又不能拿你舉例子,我的作文裡怎麼會有你的名字?”說着,他又欲蓋彌彰地補充道,“呃,我想問問你,我作文寫得好嗎?”
“這還需要我說嗎?你的作文已經成為範文了耶!”路景熙鼓勵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韓梓酥說,你的作文是你們班的最高分呢!”齊銘遠淡淡地笑着,又重新低下了頭,在他看來,第三次,她還是沒懂。
路景熙回家後把齊銘遠的範文平鋪在桌子上,嘴角泛起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意,雖然很冒險,但她很開心。她又拿出自己的卷子,心又涼了半截,39分的作文,這不是她的實力。她的内心躁得厲害,伸手把腦袋揉成了雞窩。怎麼可能不急躁呢?眼看着周圍的夥伴一步步都開始進入正軌,隻有自己不進反退。被落下沒關系,努力趕一趕還是能追上大家的,可現在的自己,她覺得她與大家背道而馳相去甚遠。
“慕慕,我該怎麼辦啊!”路景熙用腦袋一下接一下磕着秦慕的肩膀,“我現在根本靜不下心來,眼瞅着馬上要期末了。”
秦慕推開路景熙的腦袋,“大姐,現在才九月份,哪門子的期末啊?”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時間猶如白駒過隙……”
“我說你夠了啊。”秦慕打斷她的抒情感傷,“要着急也是我着急啊,十二月我又要會考了,現在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路景熙側過腦袋,指着秦慕桌上的紅色筆記本,“我不是把地理筆記本借給你了嗎?”
“地理倒是沒問題,”秦慕歎了口氣,“啧,就是這物理和生物……”提到理科,她又倒吸一口涼氣。
路景熙雙手托着下巴,“你不是天天都跟韓梓酥一起複習嘛!”
“提起這事兒我就來氣!”秦慕噘着嘴,氣憤地捶着桌面,“什麼人啊,天天哄騙我幫他複習,我一問他題,他就說筆記本上有,也不說是哪一頁。”
“我說你啊,”路景熙從秦慕的桌洞裡掏出那個落了灰的筆記本遞給她,“你要不翻翻他給你準備的‘寶典’呢?”她看着秦慕皺起來的臉,戳了戳筆記本,“要不,你也給他整本‘寶典’?這樣他下次再問你,你也說本上都有。”
“馬上要畢業了,熙熙,你的理想是什麼呀?”
午後,路景熙和秦慕趴在天台上,享受着難得的清閑。
路景熙眼前飄過她曾經常玩的那款養成類遊戲,“嗯——我想做遊戲劇情策劃師。”可她馬上又搖了搖頭,“不不不,我要成為中國最年輕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
秦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真羨慕你啊,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長大以後要做什麼。”說起長大,秦慕更難過了,“可這個月底我就要長大了!”
“那他們會做什麼呢?”路景熙若有所思。
秦慕以為她問的是齊銘遠和韓梓酥,她搖了搖頭,“他們應該會選跟理科沾邊的工作吧。”
“我不是指他們,我是說,”路景熙指了指腳下的教室,正是她們所在的班級,“他們以後會做什麼?”
“應該,都比我有志氣吧!”
“慕慕,不是這樣的,”路景熙忍不住開導她,“人在不同階段,理想是會發生改變的,就像我小時候想做一名醫生,初中時想成為一位語文老師,我也是在長大後才明白自己真正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又找補道,“何況,現在說長大為時過早,現在不知道長大後想做什麼,以後總會知道的。”
“那你覺得洛音長大後會做什麼?”
“洛音會彈鋼琴,她長大後可能會成為一位音樂家吧!”
“那林墨呢?”
“嗯,總感覺他會成為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師,或者公務員。”
“韓,韓梓酥呢……”
“韓梓酥啊——應該會成為傳說中的科學家吧。”
“我哥呢?”
……
提到齊銘遠,路景熙沉默了。對于其他人,上一次她與他們并不相識,她所給予的是美好的期許,可對于齊銘遠,是既定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