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則仙點頭:“我知道了,謝謝老闆。”
老闆見明則仙配合,便讓明則仙穿好圍裙和手套,開始剝花、打花刺、搬貨、選花、包花。
花店的工作看起來體面,實際上累的很,饒是明則仙一個大男人,也有些吃不消,一天下來累的腰酸背痛,打刺的那隻手更是肌肉酸疼。
但左右也找不到好的工作,明則仙隻能咬牙忍了。
好在花店老闆人還不錯,工資都爽快的日結了,等到十點鐘下班的時候,還允許明則仙帶幾支便宜不要的瑕疵花枝走。
明則仙對花沒什麼特别喜歡的感覺,但不要白不要,他選了幾支,蹬着共享單車就回了攤位。
攤位的錢都通過擺在地上的付款碼掃進了明則仙的支付寶賬号,平均一天賺個八九百塊的,再加上明則仙在花店兼職的錢,一天差不多有一千上下。
很快,陰暗的地下室就多了不少色彩明亮濃郁的玫瑰花枝,陽光照下來落在上面,好像古典油畫一般濃墨重彩,讓人看起來心情都不錯。
一連兼職了五天,明則仙人都快累麻了,打刺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不需要動腦子就能執行。
好巧不巧,就在他準備第二天休息的時候,陸蘭妙的消息發過來了。
明則仙趁摸魚的時間,拿起手機一看,是陸蘭妙讓他今晚将他上次買的那批春聯載到學校的學生活動中心。
說是今晚,但沒說是幾點,明則仙提前和陸蘭妙說好自己可能會很晚,陸蘭妙回了一個“OK”,其他并沒有多說什麼。
但也許是這幾天明則仙表現不錯,也可能是晚上也暫時沒有什麼單子,花店老闆就提前放明則仙下班了。
“回去休息一天再來吧。”
花店老闆說:“我招這麼多工人,隻有你最能吃苦,竟然堅持了五天。今天你可以帶一束花走,晚點我多結你一點錢。”
明則仙點了點頭,對老闆說:“謝謝老闆。”
他解下圍裙,去洗了手,随即挑了一束便宜的花,騎上共享單車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才八點,時間還算早,明則仙回去的路上順手買了減糖的綠豆糕和山楂餅,送給了給他看攤位的阿公。
阿公看到明則仙特地給他買的綠豆糕和山楂餅很高興,用力拍了拍明則仙的背,明則仙累了一天,正是肌肉酸痛的時候,差點沒被一個近七旬的老人拍吐血。
用三輪車把阿公送回家之後,明則仙又回了一趟地下室。
他開門的時候,花店老闆正把今日的日薪發了過來,剛好兩百塊。
明則仙謝過老闆,把陸蘭妙的春聯搬到車上,随即騎車去了龍成大學。
他到龍成大學的時候近九點了。
夜風有點冷,來回奔波的明則仙被凍的臉頰都僵了。
他想把小三輪車開進學校裡,但是保安不允許社會人員随意進出,明則仙隻好給陸蘭妙打了電話。
陸蘭妙那裡一直沒接。
明則仙很有耐心,将三輪車停在校門隐蔽的邊緣處,就這樣等着陸蘭妙回電話。
正值寒冬,夜風灌進單薄的衣服裡,明則仙渾身熱汗,被風一吹,很快就頂不住打起了哆嗦。
他忍不住掏出煙,夾在唇邊。
正打算用打火機點燃,電話忽然響了。
明則仙手忙腳亂地接起,很快,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明則仙愣了愣,随即試探道:
“陸蘭妙?”
“........嗯。”陸蘭妙的聲音裡帶着鼻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悶悶道:
“你把東西放在學生活動中心就可以回去了。”
“我現在進不去,保安不讓我進。”明則仙無奈解釋。
“........”陸蘭妙似乎沒想到,有些煩躁地輕啧一聲,随即道:“那你現在在哪裡?”
“西區校門。”明則仙說:“你現在有空嗎?能不能出來和保安說說,帶我進去。”
陸蘭妙呼吸聲很重,“我現在和學生會的人一起聚餐,可能要很晚才回去。”
“沒事啊,我在這裡等你。”明則仙來都來了,今天誓要把貨拿給陸蘭妙,了卻心中大事:
“你慢慢來,我等着。”
陸蘭妙的電話可能是沒電了,明則仙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嘟嘟的聲音。
明則仙放下電話。
他料想陸蘭妙可能沒有那麼快回來,于是将小三輪車騎到離學校保安室很近的地方,擺脫保安幫忙看一下,随即騎共享單車去了最近的商場。
他答應給明華買禮物,但不知道買啥,在商場随意逛了一圈,就被導購忽悠着買了一個拍立得,說是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
明則仙不了解,但導購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姐姐,一副對年輕人的喜好了若指掌的樣子,明則仙最後還是掏錢買了。
拍立得很貴,加上紙大概六百多,明則仙在花店幹的薪水全部砸進去了。
但是隻要明華喜歡,明則仙就覺得值得。
他騎車共享單車又回到了校門前。
陸蘭妙似乎還沒回來。
明則仙一個人很無聊,便低下頭,擺弄新買的拍立得。
忽然間,他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說話聲。
他下意識擡起頭,隻見一群年輕的學生唱着歌、勾肩搭背地走了過來。
而陸蘭妙正走在他們中間,柔順的頭發掃過臉頰,皮膚瑩白如玉,微微眯起的眼睛閃着細碎的光澤,臉頰上還帶着淡淡的粉色,如同春華。
明則仙認出了他,下意識擡手想叫住他,然而他忘了自己手上還拿着拍立得,手一抖,拍立得就對準了陸蘭妙,拍攝下了一張照片。
陸蘭妙原本沒看到明則仙,是湯和用手肘戳了戳他,輕聲道:“蘭妙,你看那個人,像不像那天給我們送奶茶的大叔。”
陸蘭妙聞言,這才順着湯和手指的方向,看向坐在小三輪車上的明則仙。
他腳步微微一頓。
他并不想在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認識一個擺攤大叔的事情,畢竟這件事并不能給他的形象增添多少光彩。
航陸集團的總裁兒子和一個擺攤大叔,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認識,聽上去就不可思議。
于是他腳步刻意慢了下來,等到所有人都往前走了,他才調轉腳步,懶洋洋地來到了明則仙的身前:
“喂,大叔。”
明則仙把拍立得和無意間拍下來的照片收好,随即跳下來,借着月色看陸蘭妙發紅的臉頰:
“喝酒了?”
“嗯,喝了一點,不多。”陸蘭妙呼出一口氣,随口問:“大叔你等了多久了?”
明則仙下意識看了一眼手機,随即道:“不久,就一個多小時。”
陸蘭妙聞言,動作一頓,有些詫異道:
“這麼久?”
“還好,我剛剛離開了一會兒。”
明則仙說:“我現在進不去校門,怎麼辦?”
陸蘭妙說:“沒事,我和保安溝通一下。”
言罷,陸蘭妙走到保安身邊,随即拿出校園卡。
兩個人溝通了一會兒,保安便點點頭,像是同意明則仙進去了。
“可以了,走吧。”
陸蘭妙說:“可以進去了。”
明則仙便啟動他的小破三輪車,來到陸蘭妙身邊,低頭道:“小老闆,你要不要坐上來,我順帶載你進去。”
陸蘭妙打量了一眼明則仙的小破三輪車,很是無語。
他出生起就沒坐過價格低于兩百萬的車。
于是他道:“不了,大叔。”
他說:“你開進去吧,學生活動中心離這裡不遠,我走路快的話十分鐘也到了。”
他頓了頓,又道:“還有,别叫我小老闆,難聽。”
明則仙見陸蘭妙不願意,也就沒再勉強,于是笑笑:
“那天我叫你大少爺,你不樂意;叫你小老闆,你也不樂意。”
陸蘭妙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斜他一眼:“覺得我難伺候?”
“是有點,和大小姐似的。”明則仙說:“我還是繼續叫你妙妙吧。”
言罷,明則仙不顧陸蘭妙的反對,騎車開了進去,陸蘭妙幹站着瞪了他一眼,才動了動腿,跟在他後面,慢悠悠地走。
夜色濃厚,空氣如同結了冰一般,割的人臉上有些疼。
陸蘭妙渾身裹在暖烘烘的雙面羊絨衫裡,低下頭将臉埋進昂貴的圍巾裡。
他的衣服最貴的五六萬,輕便又保暖,還很襯腰身,他并不覺得有多冷。
倒是明則仙,身上的那件夾克都破了洞,裡面還穿着鼓囊囊的,很明顯就是衣服不保暖,隻能胡亂地多塞幾件來禦寒。
說實話,陸蘭妙并不喜歡明則仙,也不覺得自己會和這個大叔以後有什麼多深的交集,他買明則仙的東西,隻不過是想補償那天因為誤會對明則仙造成的傷害。
等今天之後,錢貨兩訖,他就不欠明則仙什麼了。
他一邊漫不經心地想着,一邊慢悠悠地往前走,直到學生活動中心的字出現在他面前。
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校園裡沒有多少人,但路燈還在靜悄悄地開着,明亮的光線打下來,落在底下站着的人身上。
男人身材筆直,黑色的夾克和牛仔褲,低下頭,一手撥動打火機一邊用掌心護着唇邊的煙,直到有微黃的星火從他的掌心亮起,他才擡起頭來,露出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的眼睛裡不含多少的感情,煙霧袅袅,将他的眉眼模糊的如同留白的水墨畫。
他似乎像是有心事一般,瞳仁裡氤氲出淡淡的煩躁,漆黑的眼睫擡起,看着暗色的天幕,唇邊吐出的煙霧随着他修長指尖的抖動而變換着形狀。
陸蘭妙無端為面前這幅情景而屏住了呼吸。
從見到明則仙的第一眼,他就不覺得明則仙是多好看多有氣質的人——
胡子不刮,頭發又長又淩亂,似乎是從來沒有打理過,身上破破爛爛的,帶着酒味和黴味,身材也有些臃腫,臉上也全是被生活毒打過的狼狽和疲憊。
但今天他發現明則仙似乎是有些瘦了,那麼多的廉價衣服穿在他身上,似乎也不再見當初臃腫肥胖的痕迹,反而有些寬大。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就這樣不顧時間地流逝,出神地打量着明則仙,直到明則仙注意到他的視線,看了過來。
陸蘭妙和他對上視線。
幾秒鐘之後,陸蘭妙看見明則仙将煙掐滅,對他輕輕勾了勾手指,骨節分明的手指下方是微微鼓起的青筋,獨屬于男人的性感:
“妙妙,過來。”
他聲音淡淡,沙啞慵懶:“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