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摘掉草帽,随手揉了揉被帽子壓亂的發頂,頂着支楞起來的一撮頭發,笑容燦爛地和程岱川的母親打招呼,還跑過去,親昵地和程岱川的母親手拉手。
“商阿姨,好久不見啦,我好想你呀!”
阮熹母親站在阮熹身邊,無奈地幫自己不拘小節的女兒把頭發理好:“這孩子。”
程岱川的母親也笑着:“我也好想你們,上次見面還是寒假,快半年沒見了吧?熹熹剪頭發了?”
阮熹最近新剪了短發,得意地晃着發絲蓬松的腦袋問:“怎麼樣?”
程岱川的母親隻比阮熹的母親小兩歲,性格卻像長不大的孩子,比着大拇指,眨眨眼:“非常可愛哦。”
阮熹母親說:“真快,一眨眼,孩子們都快要上大二了。”
程岱川母親也說:“好像高考還是昨天的事。那時候熹熹轉學,轉來轉去的,還真是挺讓人擔心的呢。”
話題落到阮熹身上。
阮熹捧着水杯,興緻勃勃地和長輩們分享剛才在碼頭的所見所聞。
她喝了兩口水,放下杯子,邊說邊比劃:“那個當地老面包,比我的頭還大,那些海鷗竟然就給吃光了。”
阮熹的母親轉頭問程岱川的母親:“商楠,明天等我們忙完,也去碼頭看看海鷗?”
程岱川的母親像剛回神:“好。”
阮熹說:“對了,我在那邊遇見了旅行社的銷售人員,他說遊輪......”
她說得正起勁,忽然聽見服務員的聲音:“您好,先生,這邊請——”
長輩們的目光也紛紛越過她,投向她身後的包間門口。
阮熹敏感地意識到什麼,瞬間收回向碼頭方向指的手,閉了嘴巴。
程岱川提了一袋水果走進包間,看見阮熹轉過腦袋,他擡了擡下颌:“好久不見。”
這個人又去燙頭發了,和初次見面時一樣,一頭茶棕色卷毛。
白色T恤領口别着墨鏡,鏡片是落日橙色的。
阮熹一改剛才叽叽喳喳的活躍,擠出蚊子嗡嗡般的回應:“好久不見。”
長輩們沒留意到她的反常。
阮熹父親拿起菜單張羅着:“岱川也回來了,我們開始點菜吧,看看這地方有什麼特色菜......”
商阿姨問程岱川:“去哪了?”
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程岱川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嘴角一直挂着淺笑。
他坐進他母親身邊的座位裡,手臂往母親椅子背上一撘:“沒去哪,随便逛逛,遇見買水果的攤販,買了點橙子。”
商阿姨迷茫地問:“橙子啊,這是夏季該有的水果麼?能好吃麼?”
程岱川說:“不知道。”
說着,從塑料袋裡掏出一顆飽滿新鮮的橙子,最先丢給阮熹:“嘗嘗。”
阮熹伸出手,橙子的重量砸進掌心,心裡那點不知如何是好的别扭忽然散了些。
她拿起餐刀,戳了戳那顆橙子,像在暗示程岱川的下場,跋扈地說:“不甜的話......”
阮熹母親打斷阮熹的威脅,溫柔地開口:“熹熹最愛吃橙子。”
阮熹父親說,阮熹小時候吃橙子太多,皮膚變黃還去看過醫生。
阮熹瞥見某人嘴角可疑的笑,跺跺腳:“爸爸!”
“欸,不說,不說。”
阮熹的父親叫程岱川選菜,問他,當地的魚想吃什麼做法。
程岱川轉過去,大大方方回答完,又轉頭向阮熹這邊看過來。
阮熹躲開程岱川的視線,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橙子上,埋頭切割。
程岱川卻沒再提橙子,叫她:“阮熹。”
“嗯?”
“你剛才說什麼?”
阮熹一時茫然,舉着餐刀擡頭:“我說什麼了?”
程岱川提醒:“我進門的時候。”
阮熹想起來了,她正打算和長輩們說說遊輪旅行的事情。
關于遊輪旅行,阮熹是藏着小小私心的,想着如果長輩們能抽空一起去坐遊輪,那她和程岱川也可以......
因着一點私心,她臉紅了。
幸好餐廳的觀景包間裡有兩面剔透的落地窗,是落日包庇了她。
落日的光線撒進來,像程岱川放在餐桌上的墨鏡鏡片的顔色,幾乎映在每個人臉上,粉飾着她的小小心思。
阮熹暗自整理呼吸頻率,低頭切開橙子。
汁水順着割痕流進白瓷碟裡,她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哦,我遇見了旅行社的銷售人員,和我介紹遊輪旅行來着。”
橙子被切成兩瓣,阮熹擡起頭,眼睛彎彎:“聽起來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