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隻靈蝶飄落在謝檀的纖長的睫上，謝檀忽而愣住。
“别動。”
季千蘇忽然湊近，清冽的冷香湧入他的鼻腔，他渾身一顫。
季千蘇拈起他睫上的靈蝶，符紙能召喚的靈蝶有很多種，但一般所化靈蝶都是最低階的靈光蝶，這是隻難遇的黑金長尾蝶。
鎏金的羽翼搭配優雅的鴉青，季千蘇會心一笑：“阿檀師弟你的睫毛真長，瞳仁也是金燦燦的，這隻靈蝶說不定都以為是自己的同類。”
“是……是嗎？”謝檀低下了頭。
“姑姑，這個哥哥看起來好呆阿。”
季千蘇笑着拍拍他的頭：“不要這麼沒禮貌啊。”
“蘇蘇，是蘇蘇回來了嗎？”屋内忽而有一嘔啞老者的聲音起伏。
“爹，是我。”
季千蘇推開門，有一白發蒼蒼的老者靠在床沿，渾身瘦的和皮包骨頭一般，薄暮的夕照落在他的身上，頗有些傾頹之勢，那雙眼睛霧蒙蒙的，似乎鎖了好久才鎖到季千蘇的身影。
緊跟其後的謝檀腳步卻是一頓，停在門框處，徘徊身側的黑金長尾蝶忽而撲騰的飛走，頃刻之間，一股蘊含如同海嘯般滔天磅礴的陣勢陡然向他壓來。
“蘇蘇，咳咳……你身後怎麼還有一人，咳咳咳。”
季千蘇拿起水喂給面前虛弱的老人，溫順的撫着他的背：“那是我師弟。”
如山崩塌般的蠻橫力道頃刻之間煙消雲散，清風帶起幾粒陳舊的灰塵，謝檀背着劍緩緩走進房中，站到季千蘇身後。
這一切，隻有超出一定境界的人能感知，季千蘇毫無所覺，還在一口一口的給季蜉生喂着水。
“咳，不要了，咳咳咳，不要了。”
“多喝點，你總是不喝水，”季千蘇聞了聞房間，隐約好像還有酒氣：“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
季蜉生一愣，往日女兒對自己向來不關心，今日怎地……
這麼愣怔的一會，季千蘇已經帶上了脾氣：“你是嫌你死的還不夠快嗎？”
“咳……你這丫頭怎麼還咒你老子呢。”季蜉生擡頭，卻發現面前的少女面上已滑開了兩行清淚，他這會頭沒有剛醒來時昏了，看人也清楚了很多，季千蘇長大了，受了靈氣的熏陶，和她娘親長的更像了。
他歎了一口氣，顫巍巍擡起蒼老如樹幹的手抹去了少女眼角晶瑩的淚珠。
“在外面，受委屈了。”親爹最是了解女兒，季千蘇從小就是要強的性子，輕易不會落淚，但若是很多事情擠壓在心頭，難以排解，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會袒露柔軟的一面。
“說給爹聽聽吧，你好久好久沒回家了。”
往常即便季千蘇回家也鮮少進房門看他，父女倆已經好多年沒有敞開心扉說過話了。
一聽這話季千蘇哭的更厲害了。這些年她一直誤會了季蜉生，是以對他十分冷漠，即便她回家，也從不會主動打開這扇門，任憑老人偶爾清醒，一次又一次去呼喚她的名字。
當年青雲鎮洪災，年僅十歲的她被留在家中，滔天的洪水巨浪下她蜷縮在樹上，以為自己被父親抛棄，直至玄霄如救世主一般出現在她身前。
她勢要拜玄霄為徒，父親卻堅決阻攔，她為此甚至與他斷絕關系。
踏入修真界後，她心懷一口怨恨，十年間回家次數屈指可數，卻不想如今想起了原著劇情，有了上帝視角，才知曉，季蜉生當年為尋她，在洪水中淌了三日三夜，那雙腿也是那時被生生泡壞的，而他當年也就慢了玄霄一炷香的時間。
這些年她錯把小人認作父，這麼多年，對父親的病痛不聞不問，她緊緊抱住季蜉生，似要把這些年欠的情誼補回來。
“爹，對不起。”她将臉埋進他的胸口。
“你這孩子，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呢？”季蜉生撫摸着她的頭。
“爹，我以後一定多陪陪你。”
季千蘇趴在他的懷裡，像小時一般，暫時的煩惱與境遇都抛在了腦後。
無論外界如何腥風血雨，她總算是得到了片刻的心安。
隻是不過片刻她便收起了眼淚，站起了身。
“爹，你繼續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她如今身上還承載着和謝檀的命運，這份安甯隻允許她停留半刻。
服侍父親睡下後，季千蘇獨自來到家中荒廢已久的書房，如今已變為倉庫，擺着各式各樣務農的工具。
她記得，小時候母親最喜歡待在這裡看書，而母親曾是這個家裡唯一支持她修仙的人。
她回憶着關于母親的記憶，妄圖從中發現與靈妖有關的痕迹，卻并無所獲。
記憶中母親的形象漸漸模糊，如今窗前的書桌卻已腐朽，落上了滿滿一層灰。
她繞過書桌，是一片空地，擺着亂七八糟的雜物，她一眼便見那箱子堆在了雜物的最底下。
這便是母親留給她的最後的東西嗎？
隻見那是一個四寸大小，呈深黑色的箱子，邊緣還刻有着隐藏靈物氣息的符文。
顯然不是凡物，她正要打開。
恰巧此時，隔壁房間傳來一陣劇烈的瓷器碎裂聲，與此同時的還有季千塵的謾罵與王翠翠的哀求聲。
“塵郎，求求你這段時間不要去賭了。”
“阿如前段時間過了靈根試煉，交上一筆錢也能進門派修習仙術了，鹽商那邊的錢也欠了好幾月了，要入冬了，還需留些錢買炭。”
“塵郎……”
“滾開吧你。”
“……”
古代的房子隔音不好，這樣的吵架，在季千蘇的家中幾乎司空見慣。
她歎了一口氣，注意力繼續回到手頭上的事情，在一片家具落地的哐當聲與吵架聲中打開了箱子。
陳舊的灰塵漫天揚起，她嗆咳了幾聲後發現，箱子裡空無一物。
良久的停頓後，她憤怒的将箱子重重關上。
也對，是她想的太美了，像季千塵這樣的賭鬼，即便是破銅爛鐵也是要搜刮了去賣去賭的，更何況是母親的遺物。
該死的季千塵……季千蘇越想越郁悶，狠狠的踢了一腳箱子，箱子砸進了書桌的暗角。
季千蘇歎了一口氣，這時忽有一本滿是灰塵的書從書桌上落了下來，在季千蘇面前緩緩展開。
《太上無情道》
第一頁，如何修練無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