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在半空的手驟然僵住,仆固隽珩望着眼前人發顫的肩頭,他殺了她的侍女,傷了她的摯友,此刻竟辨不清那個"它"字究竟指着大風,還是自己了。
秦知歸撐着牆顫巍巍的起了身,被刺破的掌心在牆面拖出條紅色血痕來,她瞧着地上那未幹透的酒漬扯了扯嘴角:"原想着給少主送些好酒...罷了。"話音未落,人已轉身走向後院,殘陽把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出一道細長的痕迹來,說不出的孤寂。
"嗷嗚——"秦知歸一走,大風立刻甩着尾巴蹭到仆固隽珩靴邊,人與狼的視線都追着那道背影,仆固隽珩突然擡手按在心口,好似起了些異樣的波瀾。
"出來罷。"秦知歸拖着滿身傷回到柴房,白墨早隐在暗處候着,她從懷裡摸出霍堃岐的兵符遞到白墨手裡,把那些話一字不落的複述了。
"你..."見她臉色不好,手上全是血迹,白墨憂心問道:"怎麼又受傷了?"
秦知歸虛虛搖了搖頭,挨着榻沿坐下,攤開糊着血的手掌給白墨看了看:"喏,被酒壇子劃的。"說罷對着白墨揮了揮手道:"快将兵符帶走罷,這裡總歸是不安全的。"
"好。"白墨掏出一瓶傷藥塞進秦知歸手中,叮囑道:"千萬保重!"說罷從窗戶一躍而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見人走了,秦知歸撲倒在榻上,疼...渾身都疼、手也疼、背也疼、心也疼,腦中一片混亂,她到底應該怎麼做,昏沉間眼皮直往下墜,人已趴在榻上昏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仿佛聽見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掌心傳來刺痛,好像有人在給自己處理傷口。
秦知歸不安的蹙着眉,而此時在她面前的九郎亦是沉着臉,酒壇的碎片還紮在掌中,九郎借着燭光将其小心挑出,又細細的給秦知歸上了藥。
"不要命了。"瞥見她後背浸出的血迹,九郎目光都沉了下來,指尖挑開秦知歸腰間束帶,從外衫開始褪下,衣料摩擦傷口的刺痛讓昏迷中的人顫了顫。
"做、做什麼?"神智昏沉的秦知歸下意識按住了正給自己脫衣的手,九郎見她清醒了些,倒了溫水慢慢喂她。秦知歸眼皮動了動,半天才張開眼來,九郎的面容也在燭火映照下逐漸清晰,她怔怔望了半晌,方才啞着嗓子喚:"九郎!"
"是我。"九郎手上不停,秦知歸卻掙紮着要直起身來,被他扣住手臂按回了榻上,沾血的裡衣半褪在腰間,隻聽九郎道:"醫者不分男女,你這身傷若再不處置,就要變成爛肉一攤了。"
秦知歸被他這話吓到,當真不敢再動,等了許久卻不見九郎動作,她側過臉憂心忡忡地問:"怎麼了?肉真爛了?"
九郎靜靜看了片刻,細嫩皮膚上兩道鞭痕觸目驚心,如同幹淨的紙上被人胡亂潑了墨汁,十分突兀。他打開藥瓶,将自制的藥粉緩緩撒在傷口上,先是透骨清涼,緊接着便是難忍的刺痛,秦知歸死死揪住被褥才沒喊出聲來。
"九郎,好疼啊..."秦知歸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身後的九郎卻沉聲道:"原來你還知道疼。"
藥粉仍在往傷口裡落,刺痛愈發鑽心,隻聽九郎道:“記住今日有多疼,往後行事都莫再以自己受傷為代價。”
九郎真怕,怕她這條命,哪日被自己折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