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總算見着顧成淵,姜尚雲膝蓋剛彎就被管家一把架住了胳膊。
"不必了。"顧成淵鳳眸掃過來,隻道:"姜大人有什麼事,便說吧。"
"好,我說!"姜尚雲生怕又被晾着,開口便認:""官獄中是我指使獄卒下毒。"
"哦?我知道。"顧成淵挑眉:"還有呢?"
姜尚雲喉結滾了滾,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顧成淵:"五年前...東宮!"
指尖一頓,佛珠纏住手腕,顧成淵那雙鳳眸似凝着寒意,徹骨得仿佛要将人碾碎。"你知道什麼?"他起身走到姜尚雲跟前,分明都是立着,顧成淵仍以俯視之态睨着他。
"王爺想拿什麼換真相?"姜尚雲攥緊拳頭,眼底死氣沉沉,如今支撐他活着的,隻剩替至親雪恨了。
"你想要什麼?”顧成淵反問他,隻聽姜尚雲咬牙道:"我要他們償命!"
"好。"顧成淵應得利落,姜尚雲望着他,忽似跌進回憶裡:"當年他們要殺的人根本不是王妃,而是太子殿下!"
"那中毒的怎會是六皇子?"顧成淵盯住姜尚雲發問。
"當然是王妃撞破!滅口的血腥招來巡夜禁軍,六皇子便變将計就計,不但洗清了嫌疑,還順利脫身出宮。"姜尚雲喉頭滾動兩下:"可憐燕王妃與我都是時運不濟之人,撞見了不該撞見的,白白賠了性命。"說完這句,姜尚雲直勾勾盯着顧成淵。
"他們是誰?"顧成淵一字一頓問道,在這樁血仇裡,他和姜尚雲一樣,與"他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姜尚雲聞言毫不遲疑應聲:"是六皇子!和整個姜氏一族!"
"姜大人可知這話的份量?"顧成淵凝視着姜尚雲厲聲問道,姜尚雲怔了一下,突然狂笑出聲,他的神态有些癫狂,嘶吼着說:"我怎會不知!?謀害太子便是誅九族的大罪!我就是要讓他們全部陪葬!"
"可有證據!"顧成淵在他身前站定,姜尚雲點頭:"懇請殿下親自随我走一遭。"
"何處?"
"沂水縣。"
沂水縣距盛京城不過一日路程,為攪亂姜氏耳目,當日申時兩撥幽冥衛分道出城,子時又有數名暗衛遁走。待到次日寅時,顧成淵才帶着男裝打扮的秦知歸與易容後的姜尚雲混在商隊中離了盛京。
"狡兔三窟,不知如此能否甩開姜家的人?"秦知歸問道。除卻貴妃娘娘,她幾乎未跟姜氏族人往來,此刻在颠簸車廂裡扭頭看向姜尚雲,畢竟這位才是三人中最了解姜氏之人。
姜尚雲正閉目養神,後腦抵在車壁微微晃着:"但求多福吧。"
"姜大人,據我所知你既非沂水人士,亦無親朋故舊在此,為何要将證據藏在沂水呢?"顧成淵倚在廂壁另一側歇息,想到三人還要共處大半日,秦知歸便打開了話匣。她在三人中年歲最小,恰與姜尚雲記憶中那位青梅竹馬的姑娘相似,難免生出了幾分親近之心。
"小公子,我給你說個故事罷。"路途迢迢,姜尚雲緩緩睜了眼,順手掀起車簾,今日天氣有些沉悶,擡眼烏陰雲密布,大雨将下未下。
"二十年前我與你年歲相仿,身側亦有位女子相伴,我倆自小門當戶對,那時我總愛逗弄她,看她羞惱得耳尖發紅,待年歲漸長才明白,原是因少年心生喜愛。"他說到此處,眉宇間難得漾開一絲舒展之意:"得了她同意後,我便央父親登門提親。"往日時光仍有股股暖意,在他回溯往事的須臾間,悄然漫過這已經枯死的心。
"我們得了所有親朋至交的祝福,轉眼便定下了婚期。"姜尚雲雙目平靜地凝着窗外掠過的樹影,接着往下說:"偏生此時姜平玉,也就是那新上任的吏部侍郎回了盛京了,他與我們這些世家子不同,母親是商賈出身,自小便被帶在身邊,随商隊踏遍你我未曾踏足之地,見識過許多聞所未聞的奇聞,一入京便引得滿城矚目。"
"論親我是他表兄,族中同輩男兒同齡者唯我一人,怕他難以習慣,我便日日引他拜會各府,可誰料想...誰料想啊——"姜尚雲喉間滾出一聲長歎來。
顧成淵此時也睜開了眼,目光靜靜落在秦知歸肩頭,姜尚雲的視線亦随之看來,卻像隔着她在看另一道影子。
那影子正是姜尚雲那青梅,當年二人正值鮮衣怒馬的年紀,姑娘對萬事萬物都生着好奇。自定親以後,姜尚雲便常攜她在身邊走動,為着避人耳目,她也總作男兒裝扮,恰似秦知歸今日這般。而事情的變故,正是起于她與姜平玉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