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要豔,不過......"秦知歸對着蜜粉裙子擺手:"這還不夠。"說着徑自去翻出件繡了金絲牡丹的裙子往喜鵲跟前一抖:"我——要——穿——這——件!"
"真要這般打扮?"喜鵲攥着胭脂盒遲疑發問,一旁的葡萄更是瞪圓了眼睛:"小姐定要穿成這樣赴宴?"
"不好看麼?"秦知歸對着銅鏡左右側身,一身豔麗花裙配着滿頭金步搖,加上特意描畫的濃妝,紮眼得很。這正是她要的效果,當下便心滿意足的踏上了入宮的馬車。
與季青臨和離之事,的确早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有人驚歎秦知歸的膽氣,便有人譏諷她的離經叛道,等着瞧熱鬧的更如過江之鲫。太監引着秦知歸行至坤甯宮門前,一見她露面,霎時鴉雀無聲,滿院子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身上。
但見豔紅身影袅袅而出,裙擺金線密繡的牡丹映着日頭更加奪目,女子低眉斂目,小心翼翼踩着石階往上走,發髻間金步搖随着腰肢輕擺微微打晃。
"這便是那南家小姐。"衆人屏息等着她擡頭的刹那,究竟是何等模樣?
"聽說為了和離,她曾在坤甯宮鬧過好大一場。"
"頭一遭聽見女子鬧和離。"這南家小姐究竟是何等人物,瞬間成了最獨特的存在。
"妹子。"一聲呼喚打破了短暫的寂靜,是九郎自人群中走了出來,仍穿着素日男裝。秦知歸聞聲駐足在石階之上,沐着暖陽慢慢仰起臉來,朝着九郎的方向綻開笑顔。
"啊!"一聲尖叫響起,随即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灌進秦知歸耳朵。
衆人瞧見的女子面龐煞白如紙,又浮着兩團紅暈,口脂抹到了顴骨上去。這般妝容再配着滿身金紅,活似戲台子裡竄出來的豔鬼,青天白日無端給衆人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連九郎都怔了一瞬,忽地笑出聲來,秦知歸掃視人群一圈,當即拎起裙擺就朝九郎奔去。将要挨近時卻被九郎橫臂一攔:"慢着,今日熏了多少香?快嗆暈了。"
這一跑帶得香氣四散,不僅九郎,滿院子人都遭了殃,叫人禁不住掩鼻,此起彼伏打起噴嚏來。
"啊嚏!這、這是南尚書家的嫡女?不是戲班逃出來的?"衆人不可置信的打量這張花貓似的臉,竊竊私語潮水般漫開。
"南望晴,你這副打扮是撞邪了?"人堆裡忽又冒出個熟悉聲音,秦知歸轉頭見是左宛秀,禮貌的綻開個笑容。左宛秀卻面露嫌棄,被她畫得活似要吃人般的嘴唇駭住了,見人往自己面前來時險些倒退半步。
"離遠些,怕今晚做噩夢。"左宛秀擡手擋在身前,秦知歸渾不在意,隔着三步遠問:"你怎的出來了?"
左宛秀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年之期早就過了。"
"哦——那便恭喜左小姐重獲自由!"秦知歸抱拳笑道,左宛秀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兩遍:"年餘未見,你倒像換了個人。"
"彼此彼此。"秦知歸也回望她,但見左宛秀眉宇間比往昔沉穩許多,可往日那些總繞着她轉的"姐妹"們,雖同在宴上,卻都離得八丈遠,倒似刻意避開她一般。
"她們怎麼不往你跟前湊了?"秦知歸眼神往她身後看,左宛秀輕哼一聲:"自然是怕我污了她們名聲。"說着忽然正色:"這一年禁足,我倒看透想通許多事情,今日鄭重向你賠罪。"
"嗯?"秦知歸故意側耳湊近:"你說什麼?"左宛秀擰着眉頭避開她朱紅的唇:"我說抱歉!這一年我反複思量,若當真毀你名聲..."她頓了頓:"我當真痛快麼?"
"那你痛快麼?"秦知歸對她的答案也有些好奇,左宛秀撇了撇嘴:"當下或許會吧,但你說得對,我們同為女子,的确不該用那樣下作的手段傷你。"
"左宛秀。"秦知歸斂了笑意:"士别三日真當刮目相看,這歉意我姑且收下了。"
"既然收下......"左宛秀試探的問道:"日後還能做朋友麼?"秦知歸聞言,忽地擺出副深沉模樣,重重拍她肩頭:"左姑娘若肯真心相待——有何不可?"
"南望晴!你如今有沒有個正行!"左宛秀拍開她的手橫她一眼,秦知歸反倒噗嗤笑出聲來,眉眼彎彎瞅着她:"這才像你嘛,方才太過正經,着實吓我一跳!"
左宛秀跟着破功笑了出來,滿園目光聚焦在二人身上,到底是左府嫡女,縱使斂了鋒芒,骨子裡仍存着三分脾氣。曾經左宛秀也設想過許多次賠罪的場景,獨獨沒料她到這般痛快,忍不住主動拉了秦知歸手腕道:"為何應得這般爽快?"
"左宛秀,我也沒料到你肯低頭。"秦知歸任她攥着手腕:"那年你卯足勁害我時,誰能想到今日?"
"南望晴,我也承認...你比我想得更有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