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秦知歸走上前撥開亂草,青石墓碑上陰刻着蘇婉清三字。她回頭正看見姜尚雲凝望墓碑的眼神,溫軟得陌生,甚至駐足理了理衣袍,這才走近那墳墓。
姜尚雲五指拍了拍青石碑面,似在同老友寒暄:"都來認認,這便是蘇婉清。"
"可你說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秦知歸有些驚訝:"這難道是衣冠冢?"
"正是...天地茫茫,總要讓她有個歸處吧。"姜尚雲熟練的清除起周圍的雜草:"此處人迹罕至,風景甚好,是我特意為她挑選的休憩之地。"
"你....."知歸聞言,一時不知該如何看待姜尚雲此人,于這位逝去已久的故人而言,他重情重義,被情感羁絆了半生。另一面,卻又為姜氏做了許多傷天害理之事。
"石碑下收着她曾經的貼身之物,而後我常來探望,每次都要捎帶些東西。"姜尚雲手指摩挲着那碑沿:"就索性把重要的證據也存在此處了,我還告訴她這些都與我性命相關,讓她仔細守着。"他唇角忽然露出絲笑意來,随後屈指在青磚縫隙一頂,碑座暗格應聲彈開。
姜尚雲伸手去探,從裡邊取出來一個裹着層層油紙的木匣。
"這便是殿下要的證據。"木匣遞出時還沁着墳墓中的寒涼。而恰在此時,一陣撲扇翅膀的聲音自頭頂傳來,白墨右臂擡起,便見一隻信鴿穩穩的落到了他的臂上。
"殿下,出事了!"白墨展開字條時神色是少有的凝重,顧成淵擡眸問:"何事?"
"霍小将軍在獄中..."白墨哽咽了一瞬,說出了令在場衆人都不敢相信的話:"中毒身亡。"
"你說什麼?!"秦知歸不可置信,衆人目光都在白墨身上,獨姜尚雲搖了搖頭歎息:"姜氏連皇後都敢下手,有什麼是他們不敢的?"顧成淵聞言面色陰沉,開口隻道:"即刻返京。"
秦知歸脊背緊貼着顧成淵胸膛,鐵臂箍在鞍前,耳畔除了呼嘯的風聲,便隻剩燕王周身滲出的死寂,還有一個更叫她擔心之人,便是現下正住在南府的杜若。
她與霍堃岐患難與共,郾城那樣困頓的險境都闖了出來,如今眼看便要撥雲見日了,卻沒想到霍将軍卻...
命運便是如此愛捉弄人嗎,一路無聲,快馬行至夜半,顧成淵将秦知歸送到了南府門前,抱她下鞍時,男人忽然往她掌心塞了什麼東西,秦知歸急忙蜷指攏手指掩于袖中,聽見他道:"先回府。"
目送秦知歸跨入南府門檻,顧成淵這才翻身上馬,帶着幽冥衛沒入黑夜之中。
門軸轉動聲碾破夜的寂靜,秦知歸在漸漸合攏的門縫望去,她還沒從霍小将軍的死訊中緩過神來,那樣意氣風發的少年,竟是說沒就沒了。
值夜的家丁提着燈籠小跑過來,瞧見她立在階前有些驚訝:"小姐怎麼這個時辰回府..."話未說完便要去禀主院。秦知歸忙伸手攔住:"夜深了,莫要叨擾爹娘,明日再禀。"說罷便往自己院中走去,途中路過了杜若的院落,秦知歸停下了腳步來,擡眼望向那尚未熄燈的房間。
"姐姐...還沒睡呢?"随身侍女聞言小聲禀道:"您這些日子不在府裡,杜小姐天天熬燈學繡活,說是暑氣重了要給霍将軍做兩套薄衫送去。"
燭影在窗紙上暈出團暖光,映着裡頭伏案穿針的人影,秦知歸側首問侍女道:"今日宮裡...可傳來霍将軍的消息??"
"回小姐,并未聽說。"
"那想必...姐姐還不知道罷,也好...也好。"秦知歸失魂落魄般回了房間,顧成淵也已經馬不停蹄趕到了官獄。
"怎麼回事!?"玄色袍角卷着夜色沖進獄中,而帶兵将官獄全部封禁的南逸塵早已等候在此,見人出現,神色凝重的将他引入了關押霍堃岐的牢房。
昏暗的地牢之中,昔日的少年将軍已是雙目緊閉的躺在草墊之上,他皮膚泛着不尋常的烏青,唇角還凝着尚未擦幹淨的血迹。顧成淵見之兩眼一黑便要栽倒下去,還好南逸塵眼疾手快,在一旁扶住了他。
"殿下,人死不能複生,霍将軍他...唉。"南逸塵也跟着重重歎了一聲,而他身後的獄卒中,兩道目光交錯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