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一也:
聽說你現在已經在你們小學的棒球隊擔任捕手這個位置啦,真羨慕你能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
每次聽你談起棒球時那種雀躍的語氣,隔着電話線我都能感受到你的熱情。
我雖然像爸爸媽媽說的那樣正在慢慢去尋找,但還是不能像你或者像哥哥一樣,找到那種讓人眼睛發亮的執着。
不過說起來,感覺我身邊的人對于球類總是很熱愛呢,你喜歡棒球,哥哥喜歡排球,我上次和你寫信說的同班好友桃井五月和她的幼馴染喜歡籃球,感覺都是球類,說不定在很久的以後,我會被你們這些球類明星包圍。
有時候躺在床上睡不着,我就會想象這樣的場景:你們一個個都成了職業選手,而我坐在觀衆席上,手裡拿着應援棒,為你們每一個人加油。
光是想想就覺得很有趣呢!
現在想想前天跟你打電話時候,你說的那句「與野手之間的戰術,和投手之間的配球,球場上的指揮者,這麼有趣的位置我誰也不想讓」真的好帥啊,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小學生能夠說出來的話,說吧,你是在哪裡學到的。
是不是又偷偷看了什麼棒球雜志?還是從教練那裡學來的?不過說真的,聽到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仿佛已經看到你站在甲子園球場上的樣子了。
可惡,我也想說出這麼帥氣的話!!但是翻遍了所有讀過的書,都找不到像你這樣充滿力量感的句子。
看來光讀書是不夠的,還得像你一樣找到真正熱愛的事情才行。
最近我有在認真學習《棒球入門指南》,希望暑假能來觀看你的比賽,到時候一也你可要好好發揮呀!!!我已經開始想象你戴着捕手手套,指揮全場的樣子了。
媽媽說如果期末考試能進前十名就帶我去看你的比賽,所以最近我連最讨厭的算術題都在認真做呢。
最近跟媽媽一起學習做了這種小餅幹,很酥脆還有濃郁的奶香!希望你能喜歡!雖然第一次嘗試時烤焦了好幾盤,但這次寄給你的可是經過五次改良後的完美版本哦。
不過拖小餅幹的福,媽媽願意替我支付給你寄快遞的錢,太好啦,這次給你寄的信件可以很快就能到你手上!等你吃完小餅幹以後記得要給我回電!我很期待你的評價!要是你說不好吃的話,我可是會哭的!
你的好朋友]
黑尾紗季落下最後一筆,将筆帽輕輕扣上。
她将信紙舉到眼前,仔細檢查每一個字是否寫得工整,确認無誤後,她小心翼翼地把寫給好友禦幸一也的信對折兩次,裝入印有小熊圖案的信封裡。
信封上早已寫好了地址,還貼上了她珍藏已久的棒球主題郵票。
她舉着信封小跑下樓,木質樓梯發出咚咚的聲響。
“媽媽!”她喊道:“拜托幫我把這個寄給一也!”
正在廚房忙碌的母親轉過身來,手上還沾着面粉。
“又是給一也的信啊。”母親笑着說:“你們這兩個孩子,明明上周才通過電話。”
自從黑尾家從西東京搬到東京以後,黑尾紗季和好友禦幸一也的聯系沒有斷過。
在學會讀寫字之前,兩人約定好了每周五都會打電話聊聊最近的近況,那時候黑尾紗季總是提前半小時就守在電話旁,把想說的話在腦子裡排練好幾遍。
在幼兒園經曆了江頭涼子事件的時候,黑尾紗季為了不讓好友擔心隐瞞了這件事,她記得那天自己躲在被窩裡哭了好久,卻在對一也的電話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但是後面被多嘴的哥哥說出來了,以至于禦幸一也差點一個人從西東京坐車跑過來了。
想到當時一也在電話裡氣急敗壞的聲音,黑尾紗季現在還會忍不住笑出來。
後面上小學以後大家學會了讀寫字,兩人就在原有的電話基礎上又增加了寫信的這一聯絡方式。
黑尾紗季至今還記得收到第一封信時的心情,那種将對方字迹捧在手心的奇妙感覺,是電話無法替代的。
其實這是黑尾紗季自己發起的活動,對于讀書寫字并沒有很熱衷的禦幸一也并沒有很感興趣。
每次收到他簡短的回信,黑尾紗季都能想象出他皺着眉頭、勉強寫字的模樣。
但是拗不過黑尾紗季對于這類活動的喜愛,最終他還是勉強保持住了一個月給黑尾紗季寫一封信的頻率,雖然寄過來的信件看上去幹巴巴的,常常隻有“我很好”“比賽赢了”這樣簡單的句子。
在之前電話裡禦幸一也和黑尾紗季分享了自己在小學的棒球隊擔任捕手的事情,電話那頭的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語速也快了許多。
黑尾紗季甚至能聽到他興奮得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的腳步聲,看得出禦幸一也是真的很喜歡棒球以及在場上擔任捕手,那種熱情透過電話線都能灼傷她的耳朵。
每次聽到他的話,黑尾紗季就會想起從排球教室回家也不忘在庭院裡練習墊球的黑尾鐵朗。
哥哥總是把排球擦得幹幹淨淨,放在書桌最顯眼的位置,連睡覺前都要摸一摸才安心,她看得出他們是真心喜歡這項運動,那種熱愛讓她既羨慕又困惑。
其實這讓黑尾紗季很羨慕,她想象不出來自己對待一件事有如此狂熱的樣子是什麼樣。
她嘗試過畫畫、鋼琴、甚至短暫地學過一陣子遊泳,但都沒有那種非它不可的感覺。
每當看到哥哥為一記好球歡呼雀躍,或者聽到禦幸一也談論棒球時聲音裡的光彩,她就會忍不住想,什麼時候我才能找到屬于自己的“那個”呢?
對此桃井五月倒是不擔心,她說黑尾紗季對于讀書這件事就是很狂熱的。
“你忘了嗎?”桃井曾這樣說道:“上次課間休息時,你抱着一本書看得入迷,連上課鈴都沒聽見。老師叫了你好幾聲,最後還是我推了你一下才反應過來。”
雖然自己并不贊同這件事,但是黑尾紗季也算是勉強把讀書算在了自己現在很喜愛的事情上。
至少比起其他事情,閱讀确實能讓她忘記時間。
但内心深處她知道,這和哥哥對排球、禦幸一也對棒球的感情還是不一樣的,他們可以為了所愛付出全部熱情,而她隻是享受閱讀時的甯靜。
其實最開始的黑尾紗季對于閱讀這件事并不像現在這樣,隻是小時候自己身體不好總是待在床上。
那時候房間裡總是彌漫着藥水的味道,相較于電視裡面播放的動畫,她更喜歡媽媽買來畫着各式各樣插畫的繪本。
那些色彩鮮豔的圖畫和簡單的文字,像是為她打開了一扇通往其他世界的窗戶。
時間久了,她自己也不自覺喜歡上了看書。
從繪本到童話,再到現在的兒童文學,書本越來越厚,字越來越多,但她沉浸其中的快樂卻從未減少。
隻是這種喜歡,和哥哥他們那種想要為之奮鬥一生的熱愛,終究是不同的。
黑尾紗季内心很清楚,她屬于那種有就看沒有也無所謂的态度。
書本合上後,她不會像哥哥失去排球時那樣坐立不安;幾天不讀書,她也不會像一也因雨取消訓練時那樣失落。
但是像哥哥黑尾鐵朗,要不是媽媽不允許,估計他睡覺都要抱着排球一起睡。
他的房間裡貼滿了排球選手的海報,書架上擺着各種排球雜志,連手機殼都是排球的圖案。
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排球的氣夠不夠足,然後迫不及待地跑到院子裡練習。
更别說他總是興緻勃勃地看着錄像帶裡面各種排球類比賽,這些令黑尾紗季感到乏味的畫面,卻能讓黑尾鐵朗目不轉睛地觀看好久。
他會突然按下暫停鍵,指着屏幕說“看這個扣球!太漂亮了!”或者“這個攔網的時機把握得太準了!”而黑尾紗季隻能茫然地點頭,完全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激動。
突然,黑尾紗季想到了前天哥哥拿着錄像帶拉上自己一起去孤爪研磨家。
那天陽光正好,哥哥興奮地揮舞着新買的比賽錄像,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就往孤爪研磨家跑,研磨開門時還帶着耳機,手裡拿着遊戲機,看到他們時露出了又來了的表情,但還是側身讓他們進了門。
大家整整齊齊地坐在孤爪研磨房間的地闆上一起觀看最新一場日本排聯組織的職業賽。
黑尾鐵朗坐在最前面,背挺得筆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研磨坐在稍遠的位置,時不時偷瞄放在一旁的遊戲機;而她則強打精神,試圖理解屏幕上那些飛來飛去的球有什麼好看的。
一開始黑尾紗季還能強迫自己認真觀看比賽,甚至學着哥哥的樣子為精彩得分鼓掌。
但那些專業術語和快速切換的畫面讓她頭暈,在比賽進行了二十多分鐘以後就不知不覺睡着了。
朦胧中她聽到哥哥壓低聲音說别吵醒她,然後感覺到有人輕輕給她蓋上了毯子。
雖然醒來的時候身上蓋了一條毯子(好像還是上次在研磨這裡睡着的時候蓋的),但是哥哥黑尾鐵朗可謂是很生氣。
他抱着手臂站在門口,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