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堯一籌莫展,整個大理寺正堂一片愁雲。
“想進文淵閣?”沉默不語的将離忽然開口道。
封堯努了努嘴,點了頭,“想見到人自然要進文淵閣,可文淵閣那個地方……”
那是大梁的禁地,除了曆代皇帝,任何人不得進入。
将離忽然起身,朝宋琰和大理寺卿點頭示意後,便順手拉起封堯朝外走去。
封堯被拉得一個趔趗,臨走前隻能着急忙慌地給宋琰留下一句“等我消息”便沒了身影。
“帶我去哪兒啊?”封堯被将離拉着走在大街上,幸好将離不喜見人,用術法隐去兩人的身形,這般拉拉扯扯的姿态也沒有落在來往的行人眼裡。
最終将離停在一家酒樓,跨過台階門檻的那一刻身形顯現,裡頭的掌櫃見狀立刻迎上來,“客官,裡面請啊!”
将離并不進去,隻停在櫃台,薄唇輕啟,“秋風飒起,城外的桃花什麼時候開?”
前一刻言笑晏晏的酒樓掌櫃面色一頓,視線上下掃視似乎在打量将離,少頃之後垂下眉眼,笑道:“寒風将過,桃花會開的。”
“貴客,裡面請!”
酒樓掌櫃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将離拉着封堯走進去。掌櫃帶着他們到了後院,不成想這酒樓後院竟連接着一片密林,密林深處的一間矮房,封堯眼睜睜地看着酒樓掌櫃在牆上摁了一下,霎時一個密道出現在三人眼前。
掌櫃神情肅穆,朝将離躬身一拜,異常恭敬,“下官就送到這裡了,貴客請!”
下官?
封堯眼眸一縮,沒說話。
将離朝掌櫃點了頭,“多謝。”
“不敢,貴客言重了。”
将離帶着封堯踏入密道,封堯本以為密道會黑暗難行,不成想一路暢通無阻,燈火通明,無一絲泥濘。
密道雖不崎岖,但岔路卻多,若一招走錯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從進入密道開始封堯就執意要松開一個人走,将離隻好順着他,但對方似乎隻顧着想事情不看腳下的路,在封堯第二次走錯的事情,将離終于忍無可忍将一塊玉佩挂在封堯腰間。
封堯低頭一看,那是一塊通體純白的雙龍玉佩,色澤晶瑩剔透,乃是玉中極品,但更妙地乃是這塊玉佩上有一道神識護體屏障,既可提前預警,也可防患于未然,實乃好物。
他低頭看玉佩的功夫,将離又走遠了,封堯連忙跟上,猶豫了一會兒問道:
“你和建元帝李晏是什麼關系?”
“沒關系。”将離巋然不動道。
封堯愕然,心底劃過一絲不舒服,“你騙鬼呢,他的暗語密道你都知道,這叫沒關系?”
将離微歎一聲,“真的沒有,同吾認識的是另一人,而此人和李晏關系匪淺,暗語和密道都是他告訴吾的。”
密道很長,兩人大約走了半個時辰才看到盡頭,将離說了一句“到了”便率先拉了一把牆上的鈴铛,沒多久左側的石門轟然打開,一個披着外衫的青衣男子舉着燭火率先走下來,看到将離的那一刻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我當時隻當長甯胡說,不成想……你真的來了。”
将離眉目清冽,但肉眼可見地柔和了幾分,“許久不見了。”
“是許久不見了。”
青衣男子似還想說些什麼,但他身後的光亮處忽然傳來一道極為年輕之人的叫喚聲,青衣男子無奈地笑了笑,“孩子鬧人,見笑了。”
嘴裡明明是譴責的話語,但語氣間滿是縱容。
幾人走進室内,封堯一眼就看見了文淵閣内身着一身明黃龍袍的人,如果所料不差他應該就是建元帝李晏,那這青衣男子是誰?封堯眼睜睜地看着方才目光淩厲地打量他的建元帝在青衣男子走過來的一瞬間軟了神色,坐在椅子上仰頭看着青衣男子,像極了一位讨要糖果的孩子。
封堯心道:怪不得文淵閣不許任何人進出,這年頭皇帝都搞基了?大梁還有下一代嗎?
兩人說明來意,又有青衣男子在一旁幫腔,建元帝也不喜為難人,揮手就讓身邊的掌事太監去取了。
大約半個鐘頭,掌事太監回禀東西拿來了,就放在外間。建元帝揮手讓人下去了。
“你的東西。”建元帝看向封堯的目光不知為何帶着幾分說不明道不明的敵意,隻草草地把東西往他懷中一扔就轉頭走了,結果剛坐回去就被青衣男子瞪了一眼,語氣頗為無奈地叫了一句“晏兒”,建元帝立馬乖乖坐那兒不說話了。
封堯死死壓着瘋狂上揚的唇角,打開了盒子,隻見盒子裡的人形仕女陶俑栩栩如生,隻是這外面……
“這衣衫是陛下給做的?”
他記得人形陶俑的衣衫一般燒制的時候會與人體一同鑄造燒制,萬沒有給燒制好的陶俑穿衣服的情況,有點像小女孩喜歡的給芭比娃娃換衣服。
建元帝瞅了一眼,“朕哪有空做這個,從蔺家收繳上來時便是如此。”說完很快便再次低下頭看奏折了。
封堯應了一聲,再次低頭翻開陶俑,可看了半天也沒覺得此物有何特别之處,也沒有刻字之類的,到底是何處的奧秘能和蔺如畫的性命扯上關系。
他翻看的時候,将離就在一旁和青衣男子對飲,時不時聊兩句,像是多年未見的故友。
封堯在陶俑上什麼也沒找到,尋思着要不要将陶俑敲碎看看裡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陶俑上的布料,忽然手底一滑,低頭一看發現指尖的布料被搓開,滑向兩邊。
布料不是一片,而是兩片重合在一起,中間有東西?
封堯立刻把陶俑身上的衣服拆解下來,鋪平放在桌面上,他小心翼翼地沿着邊縫将粘合在一起的兩塊布撕開,這一舉動引來其餘三個人的注目,将離更是離開圓桌,走到他面前站定。
兩片布料被撕開,露出略有些褶皺的白粉色平滑之物。
“這是什麼?”建元帝好奇道。
封堯不說話,青衣男子也沉默,将離上首摩挲了一下,随後道:“是……人皮。”
“人皮?”建元帝一想到自己的私庫裡有個披着人皮的人偶,渾身惡寒,“為什麼會有人皮?”
“為什麼?”封堯忽然低聲笑了起來,隻是這笑聲如暗夜鬼魅,細細聽去帶着幾分惱怒與不忿,“還能為什麼,自然是被人……親手從活人臉上剝下來的!”
封堯和将離對視的時候,兩人的腦海中不約而同地響起老管家談起那位女子時的話。
【老奴記得那女子後來被小姐剝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但小姐卻給了她一張厚厚的面紗擋住了她的臉,隻是臉後隐隐有血迹,想來可能是吐的血吧。】
明明剝光了女子的衣衫,卻為什麼要獨留一張厚厚的面紗擋住女子的臉?
蔺如畫會有這麼好心嗎?答案是否定的。如果她真的有好心,就不會剝去女子衣衫,更不會将人在青天白日赤裸裸地扔在大街上。
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