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文偏頭,視線緊攝着她的臉,有幾分智商後知後覺才上線的頓悟:“我怎麼覺得你是在趁機套路我,然後又冷不丁的逮着機會罵我。”
“沒有吧。”何枝意直視他的眼睛,特别真誠的說:“我隻是覺得你和那狗都挺可愛的,你們一起白過頭,那它肯定也能陪你很久很久。”
倐忽,沈曜文臉上的笑意斂去,壓低的眉尾透着一絲戾氣,他沒說話,隻是冷冷的把臉轉了回去,往前走的腳步也跟着快了些。
腳步一快一慢,兩人很快就拉開了距離。
被擋住的冷風又一股腦的朝何枝意吹了過來,吹得她忍不住縮瑟,走在前面的沈曜文像是一點不覺得冷,衣角被風吹起,北風找着空子的直往裡頭鑽。
橙黃的路燈落在他的身上,溫溫柔柔的像是薄紗籠着,可他的背影看起來依舊的落寞,他每往前走一步都像是在一步步走回黑暗裡,走回屬于他的黑暗裡。
何枝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覺得,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合着衣襟腳步加快的跑了上去。
“對不起啊。”
低軟的聲線拖住了沈曜文的腳步,他慢了一秒,腳步才放緩下來,他側頭朝何枝意看去,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也看不到剛才突然出現的冷戾。
“為什麼道歉?”
“嗯...我不該說你和狗一樣傻的,”何枝意像是真的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才排列好的措辭:“因為你比狗要聰明不少,畢竟是你牽狗繩溜它,不是它溜你。”
其實何枝意是想問‘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自己跟沈曜文也不過隻是偶遇的見過幾面,他們的關系并不足以能讓她有身份資格去窺探沈曜文内心的秘密。
沈曜文盯着她看了足足半分鐘的時間,就在何枝意以為自己的話可能起反作用的時候,對面的人突然笑了。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看出了我比狗聰明?”
何枝意暗松了口氣,“不用勉強了,我知道你在心裡罵我。”
“我這人從不在心裡罵人,我一般都直接罵,”沈曜文吓唬道:“要實在氣着了,我還會直接動手。”
“......”見勢不對,何枝意先一步轉身朝前走了,“快走吧,一會兒宿舍要關門了。”
沈曜文轉過身,看着走在前面被風吹得有些弱不禁風的單薄背影,他唇角低勾的輕笑了聲。
難怪眼熟,那雙眼睛和那傻狗一樣烏亮又澄澈。
大一的那年春節,沈曜文在路邊碰見了一條流浪狗,那狗躲在樹底下被凍得瑟瑟發抖,但眼睛卻锃光發亮的盯着他手裡的關東煮,大概是餓極了,但又怵他。
沈曜文拿了串牛肉丸扔給它。一人一狗,一個蹲在路邊,一個伏在樹底下,吃着與千家萬戶都截然不同的年夜飯。
但卻各有滋味。
大概是沈曜文扔的那串牛肉丸,這狗就賴上他了。那天晚上,京州正好下着雪,沈曜文走在前面,那狗跟在他後面,一人一狗就這麼慢慢悠悠的走在沒什麼人的街頭。
身後的街市裡藏着的熱鬧喧嚣,都與他們無關。
沈曜文把那條狗領回了家裡養着,隻是好景不長,那條狗丢了。那天中午,徐聞禮來他家關門的時候沒關嚴,那狗就從家裡跑了出去。
沈曜文找了好久,最後在小區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找到了它。是一個樓棟的旁邊的角落裡,狗就躺在那裡,沒有起來沖他搖尾巴,眼皮耷拉的遮住了那雙烏亮的眼睛。
那個角落裡被小區物業放了加有耗子藥的食物,那條狗應該是誤食了。
自那之後,沈曜文從不在身邊養任何活物。
......
把人送到了校門口,何枝意停下腳,“好了,之後回你自己學校的路,你應該知道吧。”
沈曜文沒搭話,隻是目光緊盯着她的眼睛,又問了一遍:“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嗯,是見過。”何枝意勾兌着笑意的語調輕快:“幾個小時前,我們不是剛在綠江餐廳見過,還同桌吃過飯,你忘了?”
“就這?”沈曜文眯眼看向她的目光帶着一絲探究。
沈曜文總覺得她眼熟,特别是那雙眼睛,他總感覺好像在哪見過,像是在夢裡大霧四起時,那個被薄霧籠罩的人,那個人的眼睛朦朦胧胧的,他怎麼都看不清。
何枝意撇開了問題,話鋒一轉地說:“剛才曉曉的事情,你不要跟徐教授說。”
“這是求我幫忙的意思?”沈曜文輕挑了下眉。
何枝意像是猜到了他接下來的話,先發制人道:“我吹了這麼半天冷風把你送出來,讓你稍微閉個嘴保守一下秘密,應該也不過分吧。”
沈曜文輕笑了聲,“到底還是金融系的,算盤打得可真響。”
何枝意撥開被風吹亂的頭發,“就當是你誇我了。不早了,你也趕緊走吧,我回去了......”
何枝意慢了半拍才把攢了好久的話說了出來:“晚安。”
晚安,是祝你有個好夢,小小的希望夢裡能有我。
在何枝意轉身之際,沈曜文低磁的嗓音被風吹了過來,刮得耳朵有些發癢。
北風吹得樹枝搖曳,亂了節奏的心跳,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因為站在風中的少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