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文才不會喜歡她這種醜八怪!”
何枝意捏着筆的手下意識收緊了些,仍低着頭,聲音艱澀的卡在了喉嚨裡怎麼都發不出來。
“跟她叽叽歪歪個屁啊,弄她一頓不就老實了。”有女生的喊道。
那女生把旁邊沈曜文的桌子挪開了,然後朝何枝意的桌子猛踹了一腳。何枝意上腹的位置被桌沿磕的生疼,她牙關緊咬的沒發出一絲聲音。
桌鬥裡的書撒了一地,那些女生直接用腳在書上踩了又踩,還用言辭侮辱道:“長成這副鬼樣子,還想癞蛤蟆吃天鵝肉,真是癡人做夢!”
年少的人總是無知的以為那樣很酷,像港片電影裡的古惑仔,街頭混得風生水起的街溜子。
“挺熱鬧?”
過了變聲期的少年,聲線變得低而沉,字音掉進何枝意的耳朵裡激起圈圈波瀾。
何枝意被幾個女生圍在牆邊,她借着前面人的遮擋偷偷的擡起頭,朝着那道聲音的主人看了過去。
因為剛轉來不久,沈曜文沒穿校服,一身黑衣黑褲身形高大的站在後門口。
沈曜文沒朝她這兒看,眼皮微垂着,不知道是在看地上的狼藉還是在看他自己的東西有沒有受到波及。
沈曜文的突然出現,也是聶美英沒想到的,她連忙從旁邊的桌上下來,往前走了一步,先開口辯解道:“我沒有......”
沈曜文視線從地上挪到了她的臉上,打斷了她的話茬:“沒有什麼?沒有欺負人?”
“不是我先欺負她的,”聶美英指着站在後面低着頭的何枝意,誣陷道:“是她先動的手,我隻想往你抽屜裡放個禮物,就不小心撞到她了,結果她直接把我的禮物給扔在了地上。”
沈曜文眼鋒掠過她的臉,聲線微冷:“當我是傻子?”
聶美英也懶得裝下去了,“我要跟她換位置,但是她不肯。”
說着,聶美英嫌棄的看了何枝意一眼,“你别看她成天戴着口罩帽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其實就是因為她長得醜,臉上還長了些惡心的東西。”
聶美英對沈曜文說:“我勸你趁早找老師給你換位置,誰知道她臉上那些東西會不會傳染,惡心死了!”
何枝意站在後面的角落裡,身側的手緊攥着衣擺,脖子像是被屈辱感給壓彎了似得,重重的低了下來。
聶美英直白又尖銳的羞辱,還有沈曜文朝她投來的視線,都讓她覺得羞恥的擡不起頭來。
何枝意被口罩遮住的嘴唇被牙關咬得泛白,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架在了火架上,毫無反抗之力的任由火舌燎過她的皮膚。被人當中的羞辱的場面讓她不禁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就在何枝意快要扛不住,想要妥協的時候,沈曜文低平的聲線響了起來:
“沒見識就多讀點書。世界上長得好看的,不好看的多了去了。怎麼?你是打算挨個去欺負一遍?”
“以為自己這樣很牛逼?像個大姐大一樣?”沈曜文冷笑了聲:“其實在别人眼裡,你的行為跟傻缺沒差。”
聶美英沒想到沈曜文會替何枝意出頭,一時間,她的臉色精彩的像是調色盤一樣。
何枝意站在後面小心翼翼的擡起頭,被帽檐遮住的視野此時被沈曜文的樣子給全部占滿了。
過去她經常被人‘欺負’,羞辱她的話翻來覆去永遠都是那麼幾樣,久而久之,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免疫了。
可就在剛才,她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習慣不了,也免疫不了,過去都隻是她強迫自己忽略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她一直都很委屈,隻是從來都沒有人發現過她的委屈。
學校裡的事情,她從來都不會跟舅舅說,也從不在電話裡跟媽媽提起,因為她不想讓爸媽擔心,也不想讓舅媽能有借題發揮的機會。
所以,有時候息事甯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忍受。
視野裡的人忽地動了一下,吓得何枝意慌忙地低下了頭。
沈曜文透着冷光的視線刮過聶美英的臉,聲線冰冷的透着一絲強硬:
“給她道歉。”
冷冽的聲線落進何枝意的耳朵裡,她竟意外的覺得溫暖,像是冬日裡的突然塞進手裡的暖手貼,恰好适度溫熱從指尖一路蔓延至心裡。
被沈曜文羞辱就已經讓聶美英很不爽了,聽到這話,聶美英當場就炸了:“不可能,我是絕對不會跟她這個醜八怪道歉的!”
見勢不對,聶美英惡狠狠的瞪了何枝意一眼,帶着其他人就準備走了。
凳子突然倒地的巨響聲在安靜的教室裡顯得突兀又清晰,那凳子不偏不倚,正好就倒在了聶美英的腳前面,她的腳要是再往前多邁半步,凳子壓到的可能就是她的腳了。
不光是聶美英她們被吓得不由哆嗦了一下,就連何枝意也被這突然的一聲響給吓到了。她稍稍擡頭,隻見沈曜文一隻腳踩在那凳子腿上,臉上的神色淡淡的,鋒利的眉峰透着一絲戾氣。
沈曜文眯了眯眼,從眼底迸射出來的光透着不耐煩,但還是耐着性子的又重複了一遍:
“給她道歉。”
他聲線低緩,但卻透着毋庸置疑的強硬。
能讓惡人屈服的永遠不是溫和禮貌的态度。最後,聶美英還是不情不願的給何枝意道了歉,然後氣呼呼的就走了。
人一走,教室裡就剩下他們兩個人,重新流動起來的空氣讓何枝意覺得有些熱。掙紮再三,何枝意還是沒敢擡頭,隻是輕聲說:“剛才,謝謝你。”
話音落下,她沒聽見沈曜文的回答,隻聽見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聲,輕輕抿唇的動作像是害怕心跳聲從嘴裡漏了出去,被對面的人聽見了。
沈曜文眼鋒掃過對面低着頭的人,随口應了句:“不用。”
何枝意低垂的視野裡突然出現了一隻手,微微凸起的青筋順着手背蔓延而上。她看見沈曜文把剛被踢到的凳子扶了起來,還順手擦了一下凳子邊沿兒沾到的幾乎可以忽略的灰。
沈曜文直起身的時候發現對面的人還站在原地沒動,他掃了眼一地無處下腳的狼藉,淡聲道:“要我幫你撿?”
何枝意回過神,心跳漏了半拍的過速跳了幾下,嗓音夾着一絲慌亂:“不用,我自己撿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