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心裡話,讓何枝意自己也不由的愣了一下,看着沈曜文的眼睛有些緊張,但也沒把慌亂表現在臉上。
沈曜文的眼底漫起笑意,狹長的眼眶被一種看似像溫柔的浮波給斥滿,像是陽春三月被春風輕撫過的湖面,在溫和的陽光下微波閃閃,溫柔又缱绻。
她盯着看時,不禁有些迷失,像是墜入了一片起着大霧的森林裡,沈曜文永遠站在她前面不遠處的位置,眸光是溫柔漣水,隻是她始終也無法觸及到。
“要求還挺多。”
沈曜文似是耳邊的低語呢喃拉回了她飄走的思緒。
她眸光晃了晃,剛想說‘隻是開玩笑’時,沈曜文的臉在她眼軸裡蓦然的放大,清晰到她甚至連沈曜文垂着的眼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突然吹來的涼氣,惹得她眼睫不由輕顫了兩下,耳朵裡溜進沈曜文低柔的聲線:
“忍忍。”
應聲落下的還有被鹽水沾濕的棉簽,落在臉頰上透着微微的涼意,但不會覺得太冰,反倒像是适時給她降溫的解藥。
他垂着眼,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道暗影,頭頂的暖黃的光灑了下來,也不知是不是燈光太溫柔,被光線柔化的五官,看上去透着幾分不多見的溫柔。
他像是被神明遺落在人間的蠱毒,隻留下了毒種,卻始終無人可解。
“之前撂我的時候不挺厲害的,”
沈曜文冷不丁的一句話,驚得她眼睫稍有慌亂的輕顫了兩下。隻見沈曜文眼皮掀起,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剛怎麼還手軟上了?”
“她是個女生,而且我們兩個打一個,本來就挺不公平了。”何枝意解釋道。
畢竟剛才是在公共場合,直接把一個女生撂倒在地上未免有些不太好,而且賴雅妍除了力氣大了點兒,也不像是會打架的。
沈曜文低笑了聲,側身在桌上換棉簽,似是漫不經心地說:“知道以強欺弱不好,那你當初撂我的時候,怎麼一點都沒手軟的意思?”
“你不是也學過綜合格鬥?”末了,何枝意又多解釋了句:“我聽程櫻說的。”
沈曜文沾濕棉簽的動作停頓了半秒,随即神色無波無瀾的轉回了身,拿着棉簽輕拭着她臉上的傷口,語氣不高不低:“早忘了。”
何枝意看了他一眼,餘光瞥見被他随手擱在桌上的背包,扯開話題道:“你們也是來咖啡店學習的?”
“嗯。”沈曜文從袋子裡拿了個創口貼出來,撕開了紙封,“寝室太吵了。”
“哦。”
時間還早,所以兩人就沒着急回學校,兩人坐在落地窗前的高腳桌上開始了各自的學習。沈曜文帶了電腦出來,當耳邊傳來噼裡啪啦鍵盤帽被敲響的聲音時,她朝電腦屏幕上偷瞥了眼。
看了一小會兒,她發現除了每個字母和她書上的英語長得一樣,全都連在一起的時候,她一個都不認識,像是一段快速向上生長的亂碼。
好厲害。
她在心裡默念了句。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就隻能看到沈曜文的側臉,側臉輪廓分明,鼻梁高挺,臉上的神色是前所未見的認真。
何枝意忍不住在心裡小小感歎了下,長得好看的人,不認真的樣子好看,認真的樣子,似乎更好看了。
與此同時,出租車裡。
宋靖康瞥了眼旁邊低頭看手機的人,“那小子,下次要是再去騷擾你,你就給我打電話。”
“給你打電話幹嘛?”程櫻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有點嫌棄的說:“就你這棉胳膊棉腿兒的,難道叫你過去挨揍啊?”
“......”
程櫻正好刷到自己剛在咖啡店發的那條朋友圈,她點開了第一張圖仔細的欣賞着,随口問道:“诶對了,你們剛才怎麼突然過來了?”
宋靖康餘光瞥了她一眼,說:“我們本來是在寝室寫代碼的,但老沈突然說要去咖啡店。”
程櫻正好翻到了最後一張圖,照片裡的畫面就是門外的一條馬路,街邊樹葉金黃的銀杏樹被風吹得搖頭晃動,樹下落了一地黃金。
在照片的右側無意入鏡的人,正側着臉在看窗外,側臉線條柔和,透着一絲恬靜的溫柔。
當時在咖啡店拍照片的時候,程櫻本來是想拍個三人的合照的,但何枝意說她不太喜歡拍照,所以就沒出鏡。
不過後面她拍窗外的時候,突然覺得右側有個人影入鏡構圖會更好看,所以她就趁着何枝意不注意的時候,把鏡頭稍微的往右邊挪了挪。
程櫻看着照片笑得意味不明,不由輕啧了聲,“老狐狸。”
等何枝意再擡頭時,窗外天色擦黑,街邊商鋪門頭亮起的燈,照亮了将始的夜。路燈也應景的統一亮了起來,像是夜色裡按時到崗的城市星火。
她視線稍有恍惚,定睛看去時,倒影在落地窗上的人影變得清晰了許多。中途的時候,也不知是他已經搞完了,還是因為真的困了,沈曜文關了電腦就趴在桌上睡了。
期間,何枝意餘光幾次落在他身上,都絲毫沒見他有轉醒的迹象,似乎是真的很困。
過去在高中的時候,沈曜文也經常趴在桌上睡覺,但她每次都隻敢用餘光偷看,又害怕被他發現了,所以視線也隻是匆匆一瞥就收回來了。
她還真的沒什麼機會,能仔細的看沈曜文睡着後的樣子。
他睡着的樣子與平素裡吊兒郎當的樣子截然不同。眉目松弛的看不出一絲鋒利感,落在他眼下的陰影像是加深了他熬夜留下的青色,烏發松軟,看上去像隻乖順的小狗。
何枝意視線掃過他後頸裸露在空氣裡的紋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頭頂光線柔和的緣故,此時看着沈曜文頸後的紋身,竟有種說不上來的柔情。
TULIP——郁金香。
永恒,一生不變的愛。
半晌。
何枝意的手剛摸到手機,還沒等她有下一步動作,隻聽見一道極低的聲線突兀的在耳邊響起:
“58、59,”
沈曜文睜開眼,漆黑的瞳仁裡還浮着幾分沒睡醒的混沌,視線捉着她的眼睛,唇角微勾起的吊着幾分不正經:
“這麼好看?盯着我看了三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