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夜裡寒涼,但趕在路上的人和馬都熱出了汗,馬兒鼻響翁動,跟在後頭的步兵們衣擺作響,隐約可見蒸騰得白霜。
一來一回間,又是半個多時辰,到了孤峰山腳,騎兵們隻得棄馬,由于大河開道,往山上奔襲。
柳念經過攀岩下崖,又跑了那麼多裡路,這會兒的步子得有千斤重,憑着意志力墜在隊伍尾端。
到了鴻絕寺,喊門裡頭肯定是不會應的,衆人也沒功夫耽擱,挑了處偏僻地,幹脆搭起人梯,兩兩協作翻越過寺牆,一個接一個往裡跳。
落地不消片刻,四周突然湧出牛毛般多地生猛武僧将他們逼在寺牆邊,形成一個半圓狀包圍圈。
眼見如此情形,于大河趕忙囑咐柳念此刻切莫入内,裡頭刀劍相峙,混戰一觸即發,柳念不通功夫,進去便是羊入虎口。
于大河指揮着士兵們一波波下餃子似的往裡跳,兩方已打的不可開交。
柳念雖藏在外面卻豎起耳朵始終注意裡頭的動靜,然前後不過一刻鐘,打鬥聲逐漸微弱。
無論哪方人打赢,也做不到動作如此迅速,柳念疑惑頓起,快步往寺廟側門跑去,在她嘗試撬門而入之時,就見寺中燃起了黑煙,且這煙塵愈發濃重,裡頭片刻的沉寂刹那轉為嘈雜,柳念聽到有人大呼。
“走水了!”
柳念不由加快撬門的動作,好在此時,恒盧兩家總算是趕到了。
再不消柳念動手,盧屹言與她颔首招呼過後,上去一腳便将門踹開,跟着衆人一同從側門入内,就見武僧們匆忙往走水那方撤離。
于大河混亂中眼尖瞅見當家人到了,順勢退出指揮位置,恒木接過兵權,迅速領兵追着武僧而去。
鴻絕寺正門旁的力士殿内,火勢初起,木質的裝潢使其蔓延極快。
此刻,慧空雙手合十站在殿外院中與恒峥對峙着,兩人方才已在殿内交過一回手,彼時慧空意外打翻一面燭台架,火燭燎上正中大柱的柱毯緻使失火。
慧空直到如今才正式打量起對面那位将将二十許的男子,心底訝然恒峥竟能硬生生捱下他的一掌後還穩如磐石站立着,要知曉他慧空苦練掌法半生,未嘗敗績,就連山中龐大地野豬黑熊都曾喪命在他掌下,而恒峥面色都未變過分毫。
身後火舌肆虐,良久,慧空擺了擺頭不再猶豫,他以手為埙,抵唇發出一陣長而緩地特殊呼哨,恒峥便察覺到地底震動,似有活物在地下移動。
鴻絕寺占地面積不大,平日裡寺中生活着五百餘名僧人,前番慧空口中所說的兩千名武僧,除卻寺中五百名,餘下盡數偷藏在孤峰山之中。
慧空此刻釋放信号,召喚出另一千五百名武僧,早在慧空接手鴻絕寺住持之位時,便秘密修建出與寺外連接的地道,不消半刻,院側的動靜紛至沓來。
武僧接二連三憑空般出現在力士殿院中,面龐之上均戴有一塊粗布,掩在口鼻處,無需慧空再指令,他們便迅速将恒峥圍住。
這一批武僧與另五百名所持大刀的武僧不同,而是通通手握長棍,棍的兩頭末端皆有凸起的鐵質狼牙尖。
恒峥手無寸鐵,身上帶傷被圍在中間,眼見着要徒手接那狼牙鐵棍,就迎面飛來兩把軍刀,被他一左一右齊齊接住。
力士殿院門出現恒峥頗為熟悉地幾張面孔,恒盧一衆率領士兵沖殺進來。
恒峥與援兵隔着重重人牆,兩把軍刀一挑一擋相互流轉,雙刀被他耍得靈活而迅猛,倒也不比慣常使得長槍差。
然院中形式仍不甚樂觀,如慧空所言,他培養的武僧威力難擋,皆是以一敵十之士,将恒盧率領的士兵打得連連敗退。
慧空環顧一番,見局面已定,繞過打鬥的人群,轉而離開力士殿,恒峥雖被圍攻卻時刻留意着慧空的動向,怎會将人輕易放跑,遂加緊應付過武僧又朝慧空追去,兩廂再次交手。
院外觀察的柳念也察覺出局勢于他們十分不利,一則,武僧大多所持狼牙棍,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而士兵們多是軍刀,兵器就比别人短了一截。
二則,武僧都是經過數年訓練的專業打手,而恒家的這批士兵是沿路收編而來的農民、土匪等義士,皆為空有蠻力卻不通技巧的野路子。
他們碰上武僧這等人便如同以卵擊石,再耗下去結果必然慘烈,柳念斷不想讓此事發生。
力士像湮沒在塵世煙霧裡,火勢無力阻擋,愈發猛烈,有直逼前院之勢,慧空一面交手一面引着恒峥往力士殿院門處來。
短暫分心的當口,被恒峥從左腰來了一刀,慧空咬牙緊繃跨出院門,陡然揮掌猛拍向恒峥,将人打得退進院裡好幾步。
慧空随即拉上力士殿院門,利索栓上沉重門鎖,将打鬥的人聲盡數隔絕在院内。
柳念隐在力士殿外不遠處,瞧見這一幕心髒漏跳,眸色驟然驚懼,這老和尚是想将裡頭的都活活燒死。
柳念想不出,和尚的心腸怎得能狠厲到如此地步,就連寺中弟子都能盡數殘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