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問問她需不需要,為什麼要這樣自作主張?
曲方邈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略有些顫抖,祁筝一把攥住他手腕,又掃見他胸口一大片令人難以忽視的金色血迹,因為過分激動,聲調都有些顫抖的尖銳:“我是你什麼人?值得你做到這種地步?還是說你對誰都這般舍命相救?”
曲方邈的目光與她相接不過一瞬,就率先移開了目光。
他沒有回答,而是将那隻被祁筝捏住的手輕輕一掙,抽了出來,他沒什麼力氣,隻慢聲說:“你别生氣。”
失血過多讓他的動作有些遲緩,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更是慘淡如紙,祁筝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力地怒視着他,不得不看着他狀若雲淡風輕地從一旁拿了一身幹淨衣裳。
首席解腰帶的手頓了頓,背對着祁筝,緩緩道:“我的心頭血……可肉白骨,解百毒,你的傷……很快就會好了。”
他的血有這功效,她早已見過,也知曉了。
然而等她垂眸,瞥見自己腿上已經閉合隻能看出一片淡淡粉色的裂口,仍是驚了一驚。
祁筝試着晃了晃腿——痛感已經幾乎消失了,隻餘下輕微的不适感,除了些許酸脹外,竟已無大礙。
恍惚間,好像有一道雷劈進她腦中。
“你當初送我的丹藥,‘續命丹’,可是你用心頭血做的?!”
天地一色,雪落無聲。霜白的雪覆蓋了視野所及一切,曲方邈身姿如松,一襲白衣立于雪中,頭頂的淺藍發帶是這空間中唯一顔色,好像下一秒就要化作雪花飄去。
“……”
祁筝沒有等來他的回答,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發洩般的沖着他的背影喊道:“不敢說,還是默認了?你做了這種事,為何不讓我知道,為何又不承認?感動自己的戲碼演上瘾了?!以你言中之意,我們結識不過區區兩年,你至于做到這樣嗎?!”
噼裡啪啦的說完,她自己先疲了,方才失血令她元氣大傷,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于是隻能氣喘籲籲住了口。
等了半天,首席冒出一句:“不值一提之事,何須承認?”
不值一提?
祁筝盯着他的後腦勺,轉移話題:“你還換不換衣裳了?需要我閉眼嗎?”
曲方邈側首:“嗯。”
少女賭氣地閉上了眼。
在窸窣的衣物摩擦聲中,他聽見身後傳來淡淡的一句:“既然是不值一提之事,那我也分出一些心頭血,還給你。”
他悚然一驚,急急轉過身。
“小心!”
“不要!”
兩聲幾乎同時響起。
祁筝已雙手握劍柄,面色堅定似要往心口刺去!說時遲那時快,他徑直甩出一道法術,打在劍柄上!
他如今靈力幾乎耗盡,這樣一道術法不痛不癢,祁筝手一歪,小心砸在了雪裡。
“好了小心,不用了。”
小心劍委委屈屈地被哄好,又怒氣沖沖地朝曲方邈铮铮叫了兩聲,才重新飛回劍鞘之中。
不遠處席地而坐的少女臉上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她直視他,挑釁開口:“還不值一提嗎?”
“下次你再說這樣好像顯得你很大義的話,我便也還這樣,你能阻止一次,還能次次都阻止不成?”
曲方邈有些氣悶地歎出口氣,心裡想着:你就是仗着我在乎你,口中卻道:“莫要再這樣胡鬧……”
話音未落,卻見祁筝本是哼哼笑着的唇角突然張開一條小縫,有些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視線從他泛紅的耳尖一路下滑,掠過精緻的鎖骨,在那半敞的衣襟處流連不去。
“無禮!”曲方邈臉一下就紅透了,無能狂怒地斥責一句,趕緊轉過了身。
然而他背過去,祁筝仍然能欣賞到他因為羞恥而泛起紅霞的後脖頸,他皮膚冷白,覆着一層薄而緊緻的肌肉,極具力量感。
曲方邈手忙腳亂慌裡慌張地換好衣裳,又調整好表情,才淡然地扭過身,祁筝已經“乖巧”地閉上了眼,隻是嘴角還是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
她回想着剛才首席那張因為染上愠怒而多了些血色的面容,雪白的脖頸,再往下是因為急促呼吸而起伏的緊實胸肌,将露未露的淡粉……咳咳。
她精心注意到,他胸口傷口外表已然愈合了,恢複力恐怖如斯。
“可以睜眼了。”首席的聲音有些無奈。
祁筝潤了潤幹渴的喉嚨,問:“你進來如此長時間,同門怎麼辦?”
曲方邈正經答道:“空間中時間流速不同,外界隻是眨眼。”
祁筝緩緩睜開眼,入目依舊是首席失了血色的薄唇。
曲方邈走近,将她攙扶起。
祁筝卻突然擡手,指尖輕輕點在他心口處,“疼嗎?”
看似無意的動作卻讓曲方邈渾身一僵,心頭直跳,他喉結滾動了一下,道:“不疼。”
祁筝收回手,“不疼是騙人的,”又低聲說了一句:“是不是還未恢複好,若是不疼,心跳怎麼那樣快?”
“嗯……不,已經好了。”
“究竟好了沒有?”
她仰頭質問,卻撞進一雙碧金色眼眸中。那雙眼此刻近在咫尺,瞳孔微微放大,映着她嚴肅的表情。
說不清是誰先動的,唇上已傳來冰涼的觸感。
曲方邈身上那股冷淡梅香鋪天蓋地鑽進她腦子裡,讓她忍不住眩暈起來。
他的唇比她想象中還柔軟。
“唔……”
直到祁筝那條傷腿不知哪根神經跳了一下,抽搐得她整個人往下一栽,曲方邈迅速攬住她的腰,兩人才将将分開。
他雖然抱着她,卻也不敢看她,隻看向遠處的雪山,仿佛從來沒見過自己芥子空間内的雪山,為這壯觀的美景折服,折服到面頰飛粉,耳朵都紅得要滴血。
祁筝靠在他懷裡緩氣,内心卻是萬馬奔騰。
我口,我和咪咪親了……
世間有我這樣當主人的嗎,哪裡還有做主人的樣子?
獸無獸樣,人無人樣,說的就是他們二人了。
思緒亂成一團,頭頂偏偏傳來曲方邈強作鎮定的聲音:“腿……還疼?”
已經不疼了。
但祁筝鬼使神差地說:“有點,你再親一下,就不疼了。”
剛說完她就後悔得想咬舌頭,這都什麼跟什麼?!
曲方邈顯然也被她的粗犷驚道,但拼盡全力無法阻止她的請求,隻好小聲道:“……好。”
他還沒湊近,先聽見她口中嘟囔道:“小心思還不少……”
“什麼?”
祁筝來了些興趣,不急着親了,反而似笑非笑道:“先前還說你那手腕隻有道侶能看,但我捏都捏過了,現在還親了你,又不是你道侶,你說怎麼辦?”
她這是非要逼他表露心迹。
“那我們就結為道侶。”
祁筝一愣,沒想到他這麼簡單就承認。
“你說什麼?”
“秘境試煉結束,我們就結為道侶。”
曲方邈看祁筝有些踟蹰的神色,表情從羞澀變為遲疑,又從遲疑變為落寞,“你若不願,便算了,我不強求你。”
他一副妾有情郎無意的心碎模樣,讓祁筝内心莫名多了一絲爽利滋味,隻想再逗逗他,不過也隻想想。
她模棱兩可道:“之後再說吧,不急。”
曲方邈神色難掩失望,卻很快變為清冷,清冷中又帶着一絲紅潤,“我先離開,稍後尋時機将你帶出來。”
祁筝點點頭,“那你可得避着些水鏡,不要暴露于人前?你這隔空移人的手段世間難見,你現今不肯告訴我,我便不問了。”
“我從東邊消失,水鏡一定已傳至境外。此處偏西,又無法禦劍,我突然出現恐引人懷疑。你們往東走,将我找個地放在路上。”
曲方邈的面頰依舊紅撲撲的,說:“嗯。”
他身形一閃,化作一陣流光消失在空間中。
方才隊伍休整,他隐去身形進了樹叢中,同門以為他有私事,便都不會去打擾。
此刻現身,就告知其餘人:“繼續趕路。”
“是,首席。”
從他們所在之處到最東的“鯉沼”,還有約莫三處節點,衆人就朝東前進。
先到了一處,地圖上對應的是“獅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