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練場冰封百裡,來的人比起參賽時要少上許多。
曲方邈很快就帶着祁筝落在領獎台之前,曲玄烨同幾位長老站在台下交談,時不時發出兩聲笑,看上去已到此多時。
樓華文先注意到他們,朝祁筝露出一個善意的笑:“魁首來了。”
曲玄烨這才好像才發覺他們,恍然扭過頭來,看祁筝與曲方邈并肩而立,有些似笑非笑地将他那把不知是不是裝逼用的冰天雪地還在扇的扇子合上,敲了敲手心,慢聲說:“你們兩個倒是關系不錯。”
曲方邈颔首,沒出聲。
祁筝按順序禮貌知會了幾位長老,又想曲玄烨這句話是何意。他應當還不知道她們的計劃,但此時就此不再維持友好和善的假面,看來确實是城府極深。
加上前一天晚上,論壇鬧得熱火朝天,蓋了幾千層樓,盡管祁筝不認為曲玄烨會看論壇這種弟子玩的東西,卻也不覺得他會不知道。
畢竟曲掌門在绮雲閣隻手遮天,手下執法掌習弟子無數,在論壇上想必也是遍布眼線。
祁筝也皮笑肉不笑愛地說:“掌門說笑了,一會還有關系更不錯的。”
曲玄烨也許沒當回事,隻是清哼了一聲:“我這好兒子從見了你開始,就好似被你勾了魂去,屢屢破例。也不知是你給他下了什麼眼藥,能讓他這般死心塌地?倒是讓我這個當爹的很是嫉妒啊。”
曲方邈說:“并非下藥。”
曲玄烨祥怒,臉上那對溫和下垂的眼讓看起來絲毫沒有威懾力:“行了行了,知道了,再多就傷了父親的心了!”
這對形同虛設的父子倆同聚一堂,祁筝來回打量他們。她原先懷疑曲方邈有無可能并非曲玄烨親生,而是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在哪兒撿的,否則難以解釋為何這父親當得會那樣慘無人道。
但她細細比對了一番,還是相信了親生論,除了眼眉不像,曲玄烨同曲方邈整下半張臉都充滿了我們是親生父子的既視感。
三人對話間已是暗流湧動了幾個來回,相互之間都露出心照不宣又極其浮于表面的應付之笑,偏偏招生辦主任樓華文就像什麼都沒感知到,笑嘻嘻地問:“祁小友此番得了绮雲閣推免令,準備何時來報道啊?還是仍要等研究生考試結束?那可是得再過上好些年了……若你盡快來辦入學,我保你能直接入我門下,成為我樓華文的親傳弟子!”
祁筝:“樓主任,你不是招生辦的嗎?”
樓華文羞澀道:“隻是副業,在下也任绮雲閣禦獸宗長老一職。”
後面幾個長老仿佛在同一時間喝了一口極燙的熱水一樣一起大咳起來,發出“哎哎”的聲音,“好你個樓華文,不帶這樣的啊,祁小友,你不論何時來報道,我都能保證你入我門下。”
“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入我門下,隻要你願意。”
祁筝聽這聲音就是一驚,擡眼望去,竟是尴尬到滿面通紅的習字清長老!
她還氣暈過這位長老,沒想到習字清不計前嫌,不僅不斤斤計較,還想同她冰釋前嫌,成為良師益友!
她為難地看了一圈,道:“多謝諸位長老好意,弟子還要再考量一番。”
這話純屬是權宜之計,先不說她最終會不會進入绮雲閣讀研,退一萬步講,就算真進了,她也不會答應習字清。這位長老出的難題太小兒科,缺乏挑戰性。
片刻後,大典就要開始了。
有長老探頭向下張望幾眼,滿臉困惑,“這群學生今日為何如此激動,平日都最是守禮法了,真真怪哉……”
考慮到曲首席還在負傷,時弄溪作為绮雲閣領隊,代為領獎。
祁筝坦然地與曲方邈交換一個眼神,從台上走下去。
越是靠近人群,祁筝聽得越來越清晰。
“啊,真的假的,真在一起了?我怎麼沒看到。”
“呵呵,你定一直忙着修煉了,吃瓜不積極,頭腦有問題。”
“不能吧!我還是不敢相信啊,每場直播我都看了,沒看出什麼東西啊!我是祁筝毒唯,恕我無法接受這對道侶!”
“害,沒事的,時間會沖刷一切。額……說道直播,從第一場我就發現了,曲首席一直在偷看祁筝,”這人詭異地笑了兩聲,“說不定這兩人早就認識了!”
“切,馬後炮吧,之前不說,現在才看出來,不算。”
祁筝收回竊聽的耳朵,整了整衣袍。
從她出現在衆人視野中的刹那,台下寂靜了一瞬,繼而陷入微小而持續的竊竊私語中。
與此同時,曲玄烨登上領獎台,又挂上了那副極具欺騙性的表情:“好了好了,知道大家激動,稍微安靜些,接下來開始我們五年一度的玄境試煉頒獎儀式!”
一陣熱烈的掌聲。
說了許多無傷大雅的廢話後,曲玄烨長臂一伸指向一丈之外昏昏欲睡的祁筝:“來!讓我們有請本次試煉的魁首,來自潮州禦獸葫蘆峰的——祁筝!”
“啊啊啊啊啊啊——”
台下弟子氣氛熱烈,比祁筝這個當事人還要激動上許多。
……
祁筝終于拿到了夢寐以求的推免令。
一塊暖白方形玉牌——這就是她步入修道以來,努力了百年的目标,如今已經實現了。
有此令,意味着祁筝已成了绮雲閣的研究生。
她怔楞盯着手中的推免令,台下弟子呼聲好似潮水退去,她眼中隻剩下手心那枚靈玉,光暈暖暖,質地冰涼。
她想感到喜悅,在想象之中,上岸那日應當是令人高興到無以複加的,心髒像被蜜水淹沒一樣甜,指尖顫抖,手心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