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是這樣的。
然而當下,随着擂鼓般沸騰的歡呼聲重新充斥耳膜,她攥了一攥手心這令無數人心馳神往的小玉石——似乎和其他的玉也并無什麼不同。
曾經,绮雲閣在她心裡是修真界無可撼動的第一大宗,地位超然。可如今,這份尊崇和向往不知在何時就消散了。或許在名義上,它依舊是的,可并不隻是這種意義了。
她扪心自問,到了這地步,自己還想踏入绮雲閣當研究生嗎?
答案是否定的。
她心境平和,心跳平緩,但依然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将玉牌高高舉起,“多謝各位道友,推免令歸我啦!”
擊掌聲先是洶湧澎湃,而後一浪弱過一浪,漸漸歸于平靜,最終隻餘下零星聲響,消散于空。
“父親!我有一事相求!”
禮樂聲适時停止,就在這落地可聞的安靜之中,曲方邈登場了。
隻見這位首席發間飄帶獵獵飛揚,一改平日沉穩聲線,疾步如飛掠至台下,神色鄭重朗聲道:“我與祁筝情投意合,願結為道侶相伴修行,懇請父親允準!”
嘩——
一如祁筝所料,曲玄烨焊在臉上的微笑徹底僵住,僅僅張了張嘴,上且沒來得及出聲,其餘人先炸開了鍋。
“在一起!在一起!”
“掌門快點答應他!”
“我為祁筝舉大旗,看誰敢與她為敵!祁筝放心飛,赤霞永相随!”
“首席,我們什麼時候成祁筝粉絲了?”
“閉嘴!”
此起彼伏的起哄聲裡,曲方邈耳尖泛紅,而祁筝趁機牽住他的手。
十指相扣,台下爆發出更響亮的尖叫。
曲玄烨一向愛裝,此刻,他給自己塑造的平易近人人設徹底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着實是下不來台了。
祁筝站在他側邊,掌門依舊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反而顯得有些冰冷而僵硬。
授獎禮樂重奏,編鐘聲聲回蕩。
數百隻靈鶴自雲霭深處振翅而來,雪羽掠過蓋着雪的飛檐,華美羽翼投下大片陰影。
曲玄烨緊繃的下颌、抽搐的眼角都被藏進明暗不定的斑駁中。
最終,他擡袖示意衆人噤聲。
雖然他竭力維持冷靜,然在場的每一人都可看出掌門暗藏的怒火。
因為,他下了禁言令。
掌門衣袖落下那一瞬間,禁言令化作無形巨網籠罩全場,合體期的威壓沉甸甸落于在場所有人身上。
弟子喝彩聲、典籍編鐘聲、所有人的交流盡數被掐斷,被迫閉嘴的長老們都不得不坐直了身子,警惕望向台上。
靈鶴還在旋舞,将滿場凝固的空氣撞得更加詭異。
曲玄烨聲如潤玉,眉間含笑,“難得邈兒如此坦誠……”
他話音未落,曲方邈與祁筝已單膝跪地。
曲玄烨驚覺過來,急急将禁言令撤去,盡管如此,卻也再沒有人敢開口。弟子們不懂掌門為何怒極至此,但他們耳觀鼻鼻觀心,再不敢多說一句。
除了這對新人。
“多謝父親成全!”
“多謝掌門成全!”
祁筝單膝半跪,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揚起的眉眼卻鋒利如出鞘之劍,直直撞破曲玄烨眼底翻湧的暗潮。
“掌門當真答應了?”她刻意咬重“當真”二字,“不會再反悔?”
曲玄烨垂眸望着這不知死活的丫頭。
不過是赢了個秘境試煉,真以為他不敢殺她。
“傻孩子,這是好事,哪有什麼反悔不反悔一說。”他微笑。
祁筝也笑:“謝過掌門。”
此番對峙算是徹底撕破了臉,往日的虛與委蛇盡數作廢。祁筝此前還不算太過确定,如今是全然明晰了。
曲玄烨活了上千年,心眼密如蜂窩,早已察覺她對他身份至少已猜到一二,因而才會在今日露出幾處馬腳,看似疏漏,實則是倦于再演慈眉善目的戲碼。當虛僞的面具成了累贅,倒不如親手扯碎來得痛快。
祁筝垂眼冷笑,她忽然明白,曲玄烨敢在衆目睽睽下承應婚事,絕非一時妥協。他算準了她與曲方邈等人早有謀劃,是打算将計就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