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若春桃映雪,雅如蘭生幽谷,很明豔。”曲玄烨這樣評價道,并沒有計較祁筝的無禮之舉。
祁筝煩得就像心口有人在打亂拳,感到十分膈應。
曲掌門站在祁筝與毛允身後,透過水鏡與祁筝對視一眼,兩人都從鏡面反射中看出一些彼此都懂的意味。
毛允與曲玄烨從未說過話,隻叫了一聲“掌門”,便再沒有開口。
曲玄烨看了一會,從胸口掏出一塊肉眼可見質地高貴的玉佩。
“這是邈兒他娘的東西,說要留給邈兒的道侶,這麼多年來一直是我在保管。”他很适時地露出追憶、惋惜、痛苦等一系列可以展現出好男人作風的表情,然後接着說:“現在,我将此物交給你。”
祁筝聽了他這話,覺得他十分不要臉。倘若淩瀾公主真是他老相好,他将她害得東躲西藏,對妻子和兒子這般殘忍,還好意思假裝得仿佛無人比他更真誠。
至于這玉,曲玄烨也許是瞎編的,但并沒有這個必要。
袖口微震,夢貘在儲靈囊中不安地輕撞幾下,似在催促她收下此物。掌心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它的殷切,想來這玉确是淩瀾公主舊物無疑。
曲玄烨此舉暗藏機鋒,她怎會瞧不出其中算計,隻是不收反倒落了把柄。
祁筝斂去眼底鋒芒,站起身,轉過來恭恭敬敬彎腰做了一揖,收下了這玉,“多謝掌門,我會好好保管。”
玉珏入手,涼意順着指尖沁入。這玉生得奇特,形似龍鱗般層疊,光影交錯時竟泛起細碎銀光,像藏着漫天星子。
曲玄烨的目的已經達成,多待一刻都是浪費時間,接了個玉佩就走了。
毛允一直假裝透明人,等曲玄烨走了以後才趕緊湊過來看。她扒拉了一下這玉,驚訝于它的冰涼,“這不是普通的玉吧?此乃何物?”
祁筝搖搖頭,重新将夢貘放出來。
這通體棕灰的老妖甫一見到此玉,眼中就爆發出獨屬于核桃酥的一瞬間。短短幾息内,他眼中就閃過欣喜、悲痛、暴怒……許多複雜情緒。
終于,他滄桑地開口了:“此乃公主身上的護心麟,失了此鱗,公主至少損去一半修為。”
護心麟?
祁筝雖沒親眼見過龍,卻也對此有所耳聞,護心麟乃是龍族身上最堅硬的鱗片,長于龍心之上,龍修為越高,護心麟越堅硬。護心麟對龍族極其珍重,一般隻贈與至親或伴侶。
淩瀾公主有野心,有手腕,絲毫不像會被兒女情長困住之人。怎會輕易将護心麟送給他人?
難不成……是曲玄烨硬拔下來的?!
“這個畜生!”
核桃酥怒目圓睜,毛發根根豎起,大罵道:“果然是他!這畜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哄騙得公主生生剜下護心麟!你可曉得,龍族護心鱗隻能親手剝落。”
“呵呵,可惜這賤人打錯算盤了,公主決然不會為了他自損修為。非龍族心定之人,即便得了護心鱗也是暴殄天物。怕是他空攥着鱗片千年,靈力卻半分也引不出來,這才轉手抛給你!”
祁筝和毛允都半晌未能開口。
祁筝閉了閉眼,沉聲道:“馬上就要去了,我現在試着将公主喚出來,看能否将護心麟還與她。”
夢貘趕緊說好,祁筝看他面色那麼緊張,心底卻并不認為會成功。
她喚出小心,輕聲叫了幾句公主,小心都沒有絲毫反應。眼看着核桃酥急得鼻子直抖,祁筝心一橫,直接将手按在劍刃上用力一劃。
劍鋒入肉,亮面見血,刹那間白霧翻湧,伴随着沁人肺腑的冷香,一道绛衣身影出現在祁筝眼前。
淩瀾公主發頂立有兩根強壯的銀白龍角,面若夭桃燃烈火,唇如丹蔻點朱砂,紫瞳一眨不眨地注視着祁筝。
核桃酥已經激動地快尿了,它“嗷”了幾嗓子,連囫囵字也吐不出來,伸長那截短粗的毛脖子,委屈而凄切道:“公主……公主!”
這叫聲成功吸引了公主的注意,淩瀾無法凝成實質的手擡起,隔空揉了揉它的頭,“核桃酥,好久不見。”
夢貘完全抛棄了身為千年老妖前輩的尊嚴,像一隻單純而依戀主人的靈寵,急得不停踱步。
公主皺了皺眉,訓斥它:“這麼多年過去了,怎的還沒有長進?冒冒失失的像什麼樣子?”
核桃酥與公主剛剛重逢,就被訓成了孫子,祁筝在一邊默不作聲,卻是看得心頭狂跳。若是公主知曉了她同她兒子的關系,豈不是要提劍砍她……
祁筝還沒開口,毛允先驚呼一小聲,捂住嘴在祁筝耳朵嘀咕:“哇塞,這是你說那個淩瀾公主嗎,好美啊——”
公主露出和善的微笑:“可以聽到,多謝小友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