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國之間打過的交道太多,彼此吞并的領地也不少,語言基本是通用的,也隻有諾格林撒語這種地方語言才會出國後就變成看不懂的東西。
達提亞娜辨認完,由衷地感慨這裡的庫存包含的語言範圍還挺廣的。這不是一般的新貴族小貴族可以做到的,尤其是圖畫文字那本,已經可是說是千金難求的曆史收藏品了,哪怕它流落在舊書店裡,要準确地将其找到,也得花費不少時間和精力。
而屋主的經濟水平看上去并不允許他這麼悠閑,倘若他沒有一個足夠尊貴的姓氏,那這些書籍來源就很可疑了,早知道她應該關注一下近期的報紙,看看有沒有失竊案件的相關報導的。
達提亞娜重新回憶了一下這棟房子裡她目前看到的結構,有牢房,有儲藏室,根據四處封閉的環境和掩人耳目的要求來看,他們應該位于地下。
一般房子的地窖也不會是這種結構,占地不小又結構複雜,她帶入自己的視角,覺得像是個小莊園,難道屋主其實是落魄貴族,這裡的書都是家族饋贈?
想到這,達提亞娜的表情有些微妙,她手上有關屋主身份的信息實在不多,再推測下去都要構成懷疑鍊了,什麼都有可能,什麼都能否定,結果隻會幹擾自己的判斷,想來她沒有做偵探的天賦。
确定犯人身份的事還是交給聯隊吧,她頂多觀察收集一下情報,最終還是以保命為主。
将注意力放回書上,想了想,她挑出基拉語的那本翻開放到受害人眼皮子底下。
“托雷斯小姐?”對方沒反應,她又問:“卡佩羅小姐?”
這次對方的眼珠動了動,看來她蒙對了,但她并不高興,甚至想遮住對方黑漆漆的眼睛。
達提亞娜低頭,自顧自地翻書頁,她不确定這種狀态的卡佩羅小姐還能不能認字,從她僵硬的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但如果她想作為自己活下去,就必須——
必須什麼?
像突然斷掉的線頭,記憶到這裡就消失了,而她還沒有頭緒。
“……”
她牽着對方的手就要移開,但就在這個瞬間,她手下溫熱的手臂顫抖了一下。
達提亞娜去看對方的眼睛,還是那樣死寂,仿佛揮之不去的濃霧。
她的心忽然顫抖起來,那種割裂感又來了,她一邊冷靜旁觀,一邊行動,這次她貼上了對方觸感奇怪的手,不敢用力,但确實握住了。
哪怕下一秒就有蠟從指縫間漏出來,下一秒對方就會坍塌成水。
“不要輕視自己的抵抗,不要辜負身體的恐懼,隻有你放棄的那一刻是死亡,在那之前,哪怕隻是前一秒,隻要你想……”
“我們會一起回去,拜托了……”
她的胸腔火熱,皮膚卻發涼,像浸泡在海水裡,潮濕的感覺比平時強烈,或許海上還有一場暴風雨。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做呢?
卡佩羅小姐在她的恍惚中擡手,似乎是想要翻頁,但在那之前她的瘋狂就降臨了。
依舊是那種不大,卻異常痛苦的尖叫,達提亞娜看到她極力長大的嘴巴,嘶吼中像是要嘔出什麼東西來,她抓撓自己的臉和脖子,留下一條條痕迹,什麼都沒吐出來,她幹涸的眼眶中沒有人反胃時會咳出的生理淚水。
她的指尖沒有血色,如同凝固的蠟燭,已經蒼白至此。
耳邊又傳來其他聲音,看門的仆從蜷縮在地,全身皮膚紅得驚人,像撥了皮的兔子,血肉透過僅剩的薄膜顯出發白的暗紅色,躁動的肌肉膨脹又收縮,像布及全身的心跳。
像殘破,超負荷,過載的舊器械。
達提亞娜覺得自己應該遠離,她已經管不了書了,隻小心後退,推到房間最深處,保證自己能觀察全局。
或許是因為這間可憐屋子裡的瘋狂濃度超标了,屋主這次San check沒成功通過,他伸手欲捉火苗,當然沒捉到,他指尖沾着燭淚,又去翻書吃書,甚至舔舐墨水瓶的瓶口。
她的心髒好像在隐晦附和他們,跳動的聲音充斥耳膜,跳到太陽穴上,聽得她頭暈目眩,但那些說好随心跳流動的血液卻仿佛凝固一般,她四肢僵硬冰涼,寒意甚至讓她有種凍傷了的感覺。
這間屋子裡的四個人,各有各的病态。
恐懼傳染,她恍惚想到這個詞。
眼前的一切如同被抽幀了一般,色彩飽和度逐漸減低,越來越趨于黑白的畫面在火光中閃動,PPT一樣過圖推進。
漆黑的怪物從他們的皮囊中掙脫出來,野豬,兔子和鹿角,筆直細密的線條組成它的身體,眼睛的地方隻餘白圈。
她是唯一的人類,唯一的異端。
閃動的畫面中它越來越近,她好像聽到了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