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等了一會兒,見到處都沒有反應,便大着膽子摸着牆,往印象中的出口靠去。
她猜是卡佩羅制止了一切,也許她成功了,在那一團混亂中占據了主動。
周圍異常空曠,她摸索着前進的過程中,竟然沒有碰到任何一個人,達提亞娜心跳飛快,她壓着呼吸,稍微加快了腳步。
在摸到樓梯的時候,原本擋在這裡的怪物也不見了,一切似乎都隻是夢境,但在她攀上梯子時,一道冰涼粘稠的氣息貼上她裸露的一小節手臂又很快消失,仿佛錯覺。
她覺得空氣變冷了,達提亞娜将疑問壓下,快速向上攀爬,有什麼出去再想。
爬出頂門,她試探性地向周圍摸了摸,摸到布料,出于謹慎,她離開的動作很慢,事實證明這個選擇是對的,這個地下室入口被藏在床闆底下,如果動作的幅度太大,不難想象她會撞到床闆。
這是達提亞娜爬出來後自己摸索出來的,因為哪怕到了這裡,周圍還是沒有光。
她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繼續摸索着向外走,她不知道整棟屋子的朝向和布局,行動有些猶豫,不知在黑暗裡打轉了多久,她突然被什麼東西拉住了。
左手被牽引着,但她除了冰涼的溫度,沒有感覺到任何實體。
像是被鬼魂拉着一樣,達提亞娜有些茫然地邁步,她什麼也沒想,直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全身都仿佛被一種古怪的氛圍包裹,耳邊聽着絮絮叨叨的私語,但又聽不清,像沒有内容的胡言。
她不自覺閉眼,空間帶給她的壓迫感都消失了,整個人仿佛行走在廣闊空曠的無盡地帶。
當隔着眼皮感覺到一絲光亮的時候,達提亞娜還有些怔愣,她遲疑片刻,緩緩睜眼,此時人已經站在郊外,眼前是荒草樹林和不太平整的道路。
她深呼吸,夜晚的涼氣竄進肺部,随便挑了右手邊的方向,她邁步就跑,纏繞之蛇的眼睛在高空明月一般照耀,樹影匆匆劃過,一直到跑出很遠,她才回頭。
那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房屋,沒有人。
靜悄悄的,仿佛無事發生。
涼意後知後覺地蔓延上來,她摸了摸手臂,咬牙繼續跑。
從未知的身後,莫名的危機感不停地發出警報,她心跳越來越快,慌張得額角冒汗,她不知道原因,隻是在直覺的催促中加速再加速,飛奔在長道上。
不知道跑出幾裡地,她才喘着氣放慢速度,周圍沒什麼變化,還是蔥郁的樹林,這樣的環境肯定是不能放心休息的,達提亞娜隻能繼續前進。
森林的影子底下總像有什麼在活動,她攏了攏衣服,等喘勻了氣,又接着跑,理智告訴她郊外有動物生活的痕迹很正常,但對未知的恐懼促使她逃離。
“喵。”
她好像聽到了貓叫,又不确定。
“喵嗚。”
聲音在接近,她停下腳步。
地下室裡的歌聲仿佛再一次響起,無法确定是她記憶重複的過程,還是正在經曆的現實。
達提亞娜握緊了小刀,有些緊張地等待聲音到來。
跳出黑暗角落的,是一隻看起來很尋常的貓,脖子上還帶着名牌,它先是蹲在不遠處打量了一會,然後湊到近前,繞着她轉了幾圈,才像是終于确定了什麼一般蹭了蹭她的裙子。
“喵。”
貓叫聲打斷了她的遲疑,達提亞娜握着刀的手不動,伸出左手翻動貓牌,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有些抖。
她淺淺吸氣,湊得很近,摸着牌子上的刻痕确認了好幾遍,才确認這隻貓咪的身份。
“勞麗,”壓着的嗓音有些變形,“是你嗎?”
“喵,”貓蹭了蹭她的手。
“天呐,纏繞之蛇的驚喜,你找到我了……”
很難形容在這裡見到熟悉事物的感受,有一瞬間她幾乎要哭出來,又硬憋了回去,達提亞娜控制不住地放松,緊繃的神經一松懈,大腦就有些眩暈,她緩了緩,摸摸勞麗的貓貓頭,問它:“你從那邊過來,你知道路對吧?”
勞麗蹭了蹭她的腿,往前跑了幾步又回頭看她。
她跟着貓走,一邊走一邊低聲念叨:“家裡訓練獵犬的時候,難道連你也帶上了嗎,真厲害啊勞麗。”
“你是最棒的貓咪。”
勞麗也喵嗚着回應她,時不時就扭頭看她跟上沒有。
身後黑暗的環境裡,原本房屋的位置,空間一陣扭曲,好像原本服帖的幕布被風吹動,鼓脹着出來一個人形,身體掩在黑袍裡,隻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這張臉的主人伸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面容,從眉骨到鼻子,從臉頰到嘴唇,細緻又緩慢地。
“卡佩羅……”
“阿菲麗加·卡佩羅,我是阿菲麗加·卡佩羅……”
似乎理解了現狀,蒼白的手縮回黑袍底下,古怪的音節如蚊蟲振翅般響起,持續一段時間後驟然停止。
“寂靜的河流下,是我的故鄉。”
黑袍人喃喃自語,向夜色深處走去。
另一邊的一人一貓走到天光乍現,才走到小鎮,小村莊沒有馬車,一直到鎮上,達提亞娜才有機會用首飾雇車回家。
她的模樣實在狼狽得有些吓人,幹涸的血液凝固在頭上,手上也不知什麼時候被刀劃破了,一路上車夫都不敢多看。
等到了熟悉的領地,站在莊園旁的道路上,她下意識挺直腰背,理了理衣服發型,盡管已經精疲力竭,卻依舊保持微笑抱着自己的戰利品,對莊園裡驚詫的仆從道:“一切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