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塞薩爾,接下來達提亞娜就要安排自己了。
資料上的三個可疑人物,要她判斷,這三個人物的身份都是很容易被傳教徒盯上的類型,作家,玩弄筆杆子的家夥,随便往文字裡夾雜些許主觀或無意的私貨就能引導讀者情緒;小混混,街頭遊蕩無所事事,到處收集消息也不容易被人關注;醫生,受人尊敬的職業,非常好刷聲望作引導的身份。
她看着那三張人像,某一刻甚至有将他們一網打盡的沖動。
但這也都可能是假象,在不清楚對手段位也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盡量想得複雜些總比不慎翻船來得好,不如先從别處找些樂子吧。
達提亞娜湊到梳妝鏡前凝視自己,如果光線正好,蓬松的金發就像自帶柔光一樣,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拿起放在書桌上的法典。
她跨上床鋪,伸展雙臂,漫不經心地低喊道:“由我,進入愁苦之城。”
說完就跳下床,坐在床邊翻開了法典。
“忌伐木,納畜,破土,安葬,開生墳,嫁娶,開市,動土,交易,作梁。”
她看着,忽然察覺到一點涼意,擡頭一看,窗外冷風吹進絲絲小雨,天雲混在一塊,透出蒙蒙的灰黑。
确實是不太方便活動的一天。
達提亞娜起身關上窗戶,撩動床單書頁的風終于停止。
“由我,進入永劫之苦。”
呼出的熱氣在窗上留下一團水印,很快又冷下來。
這個天氣不方便騎馬,也沒有所謂的雨傘,隻能乘坐馬車帶着侍衛出門,透過車窗,雨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街景,随着風吹的痕迹,像溶解于水的顔彩淺淺暈開。
這個時代隻有女性流行撐傘,還隻是為了遮陽,路上行人面對風雨,除了趕快找地方躲雨以外沒有别的選擇,她看到羽毛帽上的羽毛被打濕,看到人們展開報紙擋雨,積水在地上印出千奇百怪的形狀。
達提亞娜跟車夫說自己要去郊外。
作為伯爵的住所,凇林堡當然有自己的花園,厚重城牆裡還有村莊,隔着海與冰雪山脈遙遙相對,離繁華城區有一段距離。但在自己家玩有什麼好玩的呢?
她從城堡裡出來,坐車一路到城外,雨一直沒停,還有下大的趨勢,她也不在意,車停了下車,踩着吸飽水的青草走走停停。
雨天的草地隻是稍稍觸碰,就能濺起小水花,她一路走,裙擺已然濕透。
她考察了好幾顆樹,都覺得不太滿意,倒不是挑木材,她就沒這本事,隻是直覺這些樹都不是她想要的。
等她終于找到想要的,便把手一攤開:“拿來吧。”
達提亞娜真情實感地想要砍樹,為此她準備了一把斧頭,考慮到自身力氣,還是相對比較輕便的小斧。
侍衛把斧頭遞到她手上,她手腕一沉,感受了一番斧子的重量,便舉起斧頭開始砍樹。
老實說,這麼個陰雨天,樹林裡,一個人哐哐擱這砍樹還挺有恐怖效果的。
正在她埋頭苦砍間,頭上突然罩上一個東西,她下意識用手擋了一下,侍衛劍都抽出來,就見達提亞娜抓着那個不明物體打量,哦,是個玩偶。
她捏了捏。
這個時代的玩偶肯定沒有前世那什麼膠皮樹脂捏的那麼漂亮,大多是用布料和皮革做出來的玩具,人群裡也不流行這個,咋一看到,還挺新奇。
這東西是硬的,她在摸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因為是雨天,幾歲孩子般大小的玩偶身上的衣服帶着濕意,掉下來後,雨水順着它的身體滑落,冰冰涼涼,還泛着白。
“小姐,這……”
她松開手,看着這個陶瓷一樣的玩偶在脖子上那根繩子的牽引下來回晃動。
“這,這是……”
因為不敢打攪她的興緻,侍衛站得比較遠,看不清這東西的底細,隻知道是個人形,疑似吊死的孩童,他下意識要舉劍砍斷那根繩。
“噓。”
達提亞娜轉頭看着他們,雨水被風吹到面上,濕漉漉的,像留着天氣痕迹的車窗上印出的一張臉。
“我想到了。”
她把斧頭遞出去。
然後退開幾步,蹲身行禮。
冰涼的手抓住繩索,她猛地一跳,确定繩子綁得足夠牢固,能夠承受她的重量之後,她随着晃蕩的繩子來到樹幹邊上,伸腳輕蹬,又搖去另一邊。
“I\'m singing in the rain.”
“Just singing in the rain.”
“What a glorious feeling.”
“I\'m happy again.”
“I\'m laughing at clouds.”
她拉着繩索,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的晃蕩,偶爾還轉個圈,在陰雨天裡獨自快樂,不在乎泥點和寒冷,沒有恐懼和厭煩,就借助這麼簡陋的道具玩樂。
“So dark up above.”
“The sun\'s in my heart.”
“And I\'m ready for love.”
唱到這她突然跳下來,對着玩偶自語道:“一位淑女需要一個體面的舞伴,就大衆認知而言,那是什麼呢?”
“是愛情。”
她轉了個圈。